没有他 20
小说: 没有他 作者:日出之幕 字数:2452 更新时间:2020-07-23 10:52:26
珦折的眼神没有闪躲。
那一瞬间,易戜只这样想,然后迅速掐断了思路,不再深想下去。
他看着柳泽川的脸。
脸颊凹陷下去,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身上的西装倒也比人体面多了。珦折一走过来,易戜立刻要求握他的手。
何止骨节分明。
珦折在病床边半跪下来,握着那只苍白的手在唇边深吻。然后易戜俯下身抬起他下颚,少有的上吻。
缱绻不已。
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啄吻,饱含疼惜的,只敢浅尝辄止。
“我想回去。”易戜忽然道。
在珦折压着他,夺回主控权那刻,盯着他的眼,两张湿润的唇几乎要碰上。
“很快。”珦折说,又吻。闭上眼,专心地吻他。
易戜不晓得那眼睫的颤动是垂死挣扎抑或不得不的逃避。
他不再提这件事。
连同那个煎熬的梦,一起藏在心里,放任它腐烂,在最幽暗的深处扎根。
他开始闻到烧焦的味道。
一开始只在梦里,后来睁开了眼,盯着天花板很久,他才发现清醒依然闻得到这样刺鼻的气味。
然后是腥臭。
仿佛将他整个人按进血池那般浓烈,好几次他以为自己会溺死,一睁眼却看到无数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不吭声地盯着他。
就要有轮廓。
再来,就是五官。
一张张脸会随着日子推进,慢慢易戜认出他们是谁。
是那些死去的人。
那些因着他的私心,在研究室裡无辜死去的人,连同他们毕生的心血一起葬送。
他却胆小得连向骗子求证的勇气都没有。
那在长期监禁下越渐脆弱的心神慢慢地被那些死去的人攫住,偶尔易戜会分不清现实,偶尔他会在病房里某个角落看见他熟悉的人。
一样的白色墙壁。
一样单调的、空白的空间。
他没说的是病房其实像极了实验室。
幸好,易戜还有一点理智。他明白自己不该和死去的人说话。不管他们问了什么。
他们问:“那个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易戜隻是惯性沉默。
像无数次面对政府的逼问那样,永远地、坚定地拒绝。他的命太值钱了,哪怕真的被按进水里,在窒息的前一刻都会有人把他从水中拉起。
看见柳泽川那刻,他是懵的。
耳边哗哗水声不断,手所触及处全是冰冷的水。易戜眨了眨被水浸得刺痛的眼,好一会儿才明白浴室淹水了,水不断的漫溢出去,珦折跪在自己面前已浑身湿透。
薄透的衬衫贴服着躯体,显露出左胸腹的红色纹身。
易戜是从这个认出他的。
迟来的本能反应使他蓦地剧烈呛咳起来,苍白的脸很快呛红了。
“我在哪?”
“医院。”珦折紧盯着他,“你以为自己在哪?”
易戜迷惑了。
“血。”他的语言开始破碎,一点一点拼凑出那个梦,可怎么说都说不完整;发冷的身体止不住颤,他颤抖着发白的唇仍强硬地说完。
他们在讨要名字。
那个蛊惑他的人的名字。
易戜的眼神太空洞了,仿佛穿透过他看着另一个遥远的世界。珦折拉过他,将他揽进怀里,再不让那双眼去看自己以外的东西。
攥住衣服的手指节泛白。
宛如抓住浮木那般,渐渐复苏的神智让易戜不肯放手。
珦折听着他压抑的低喃。
“别骗我……”
那些人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旁观。
其中,有一张脸易戜很熟悉。
与他,如镜面相映。
2
病房里一片幽暗。
唯一的那抹光是淡青色的月光,被厚重的米色布帘阻挡在外,只在窗帘底下露出海波纹式的光缝。
珦折靠坐在沙发裡,望着病床上蒙被而睡的人,睡意全无。
若不是那天注意到水从门底下漫开,那个人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死在里头都没人知道。珦折压下这事没往上报,却也没动过在饮食裡放镇静葯物的念头。易戜太过了解他,单单一个眼神,所有的事几乎藏无可藏。
比如,他现在竭力隐瞒的。
外头种族隔离政策正告一段落,旧有的王朝刚遭到肃清,国王在承担起战争罪后被枪决。而那个年仅十四、拥有异色瞳的少女则在成为政治傀儡后将半头红发染成白银。
迫害正在进行。
在媒体完全被政府掌控前,最好的办法是封锁。
佯装不知。
让易戜继续被恶梦纠缠。
哪怕他的精神已被折磨得像蚕丝那般纤弱,只稍再一点刺激便会分崩离析,珦折还是不会放他走。
王不会放过他的。
除非易戜对眼下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
珦折私心地希望易戜就这么装傻下去,没有勇气向他证实。
易戜忽然坐起身。
在黑暗里过于清亮的眼瞳看向他,不带一丝情绪的,那瞬间珦折感到窒息。很快地,他唇边惯常浮现的笑意,带上了关切的意味,珦折轻柔地问:“睡不着吗?”
明知故问。
易戜还是顺从珦折伸出的手,踩着冰凉的地板,向他走去。
几乎一到跟前,珦折就拉过他,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一手揽住了腰。
修长的手指顺着脊梁一节一节攀升。
按住了后脑。
迫使易戜低下头,与他接吻。
一次很干净的,不带情欲的碰触。可手却不安分地滑进过于宽松的裤头里,抚过薄凉消瘦的腰际。
易戜按住他的手。
声音微不可察地急促,“珦折……”他喊了他一声。
珦折吻着他尖瘦的下巴,真的停手。
扣住后脑的手微微使力,促使易戜昂起纤白的脖颈,珦折凑上前,以为要吻他的颈侧,却是咬开领口的扣子,沿着中线,一颗一颗解开。
他用鼻尖拨开了微敞的衣襟。
一下嗅闻到干净衣物才有的清浅香气,发烫的唇没忍住吻在瓷般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忍不住张嘴想咬。
易戜又叫了他一声。
按住他的手收紧,两人相抵的地方相反滚烫。
易戜的呼吸急促起来,挣扎着想退开。他的力气本来就不比珦折大,几天没怎么进食下来更是敌不过他。
珦折扣住他的腰不让他动。
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此时漾着一种病态的白,慢慢地随着珦折的进入,沾染上妖异的潮红。
易戜捂住了嘴。
珦折将他的头按向颈窝,他皱着眉张嘴用力咬住。
那双过于清醒的眼迷离起来。
剩余不多的理智压制着没能让按耐不住的低吟流洩而出。
珦折抓着他的手去碰胀痛的那一处。
他的眼角红得要滴血。黑暗里,所有的感知都被放大,太过清楚地感受到哪里有火在灼烧。
他想让他别动。
可话一出口就变得支离破碎。
结束后,易戜被轻柔地放倒在沙发上,法兰绒被紧紧地包裹住他,他拒绝抱回床上的提议,拉住珦折原本要抽离的手。
疲惫如海潮般袭来。
他还强撑着不肯睡。
最后,是珦折的手温柔地覆盖住他的眼。
自此,每晚都是。
强迫他睡,不让他清醒。
于珦折而言,易戜上不上钩的差别只在床上或沙发而已。
珦折迁就着他,靠坐在沙发边,像回不去的少年时代那样,弹完琴后坐在他身边,看着那张脸发愣。
那时的易戜有他在身边尚且睡得安稳。
如今,即便握着他的手,眉心却始终不曾松开。
或许,自己不再是让他安心的理由。
珦折想,眷恋地吻了吻那只血管青青的手。
即便如此,他仍没想过要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