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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灯在眼前不停闪过。

程一水接了电话，夹着细微的电流声，又听到那把很熟悉的声音，抬头刚好见不远处有对儿情侣正站在街头热吻，然后就听到话筒那头嘈杂的背景音，有男有女，谈话声夹杂着一阵阵低笑，像是在聚会。

“你现在在外面啊？”

对面轻轻地“嗯”出声，能听出话里带着点儿笑意，问：“你呢？”

“我啊，”程一水低头，百无聊赖的用脚踢了块儿石头：“大年三十没处去，只能在外面瞎逛。”

“姐姐，”程一水又很轻地叹了声，天气很冷，连带着吐出一团白色的雾，就显得语气特哀怨：“我好惨啊。”

那头李清持突然出声：“我这里有个局，要过来一起玩儿吗。”

“啊。”声音绕到程一水耳朵里，他没料想到会是这个剧情走向，忍不住翘起了一边唇角，心里觉得有点儿可乐，嘴上却还在推脱：“这不太合适吧？”

隔着电话，李清持语气温和地说没有关系，是熟人局，要是不认生就过来一道玩玩儿。

程一水照着李清持先前电话里头说的那个地名打车，地点是靠近城市交通方便的郊区。

路上程璧给他发了个新年好，又包了个红包过来，问他过年回不回家。

回家？那不是他的家。

这边半晌沉默，程一水垂下眼睛，再三考虑后还是收下红包，真心实意道过谢，又随口搪塞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他方向感其实不是太好，下了车，乍一眼就看到附近是十几栋联排别墅，装潢也都差不多，找起来有点头晕。

程一水一路慢悠悠地沿着绿化走，绕了足有几个来回，最后只好重新打了电话给李清持拨过去：“我好像找不到路。”

他听到对面似乎笑一声，然后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程一水握着手机，转头四下看看，就看到不远处一道喷泉，上面雕着个白胖胖的娃娃。

“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去。”

*

挂掉电话，李清持直起身子站起来，而后伸手去捞搭在衣架上的大衣套上。

一屋子都跟着看过来，坐旁边的顾聿飘过来一眼，问她：“干嘛儿呢？”

李清持没多解释，只说：“去接个小朋友。”

等李清持找到程一水的时候，他正蹲在喷泉边的一道台阶上，用牙齿咬着一根烟，烟嘴留下小小齿痕。吸一口，再像小朋友吐泡泡那样吐出来玩。

他近来抽的是RAISON系列的一款爆珠，口味偏清淡一些，带薄荷味和果香，很适合调剂。

路灯柱贴着白底黑字的小广告，程一水对在上面将烟头摁灭。

外面气温低，他只穿一件高领毛衣，连外套也没穿。

程一水仰起头，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清持，眼神是亮晶晶的，似乎很惊喜地出声道：“你来啦。”

李清持走过去，依旧撑一把黑伞，能清楚看到他的鼻尖和脸颊被冷风吹得潮红，蜜糖一样的浅棕眸子里蒙上一层水色。湿漉漉的，很像某种小动物。

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些许石灰的颜色，程一水随手抻了抻，视线再往下，匡威鞋面挂着脏污雪水。他强迫症似的想抬一下脚，正要站起来，膝盖以下突然传来一种细细密密的痛感，麻又木。

“姐姐，拉我一下好不好。”程一水倒抽一口气，然后又仰着脸喊李清持，声音很黏，加上那副猫一样的表情，更衬得十足地可怜无辜：“腿麻了欸。”

他说着，又伸出手晃一下，掌心像覆了雪的白。李清持跟着伸出手，攥住他细长的手指，将人整个带过来。

程一水站直身子，皱巴着脸缓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揉一把脸，抬起下巴，露着尖尖的犬牙冲她笑：“谢谢呀。”

远处有万家灯火，天边映着绚烂的烟花。转瞬即逝、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越下越大了。

李清持一手撑着伞，程一水就跟在她身后，低头看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印子，小声说：“其实我很讨厌过节日的。”

突然来这么一句，倒叫李清持一愣，她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便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听他讲话。

程一水又低唔一声，跟着哈出了一口白雾：“别人家每到节日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只有自己每天回到家里却连个人气儿都没有，心里会羡慕。”

就好比一个人走过一条最热闹的街，某一瞬间突然觉得喧嚣里的欢声笑语，所有人都沾着烟火气儿和人情味儿，可这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