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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房开了很足暖风，灯光被头顶的水晶映衬成很浅、很温柔的蓝。

里面坐了两三桌，程一水进去的时候一帮二世祖全都齐刷刷地打量了过来，有些稀奇，也有些滑稽。

更有不少目光里流露出轻蔑，和明暗不清的嘲弄，很快又轻落落地移开。程一水跟着扯一下唇角，就觉得还蛮有意思。

李清持身边坐一个短发的女人，双腿随意地叠搭着，只是坐着，第一观感是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很冷。

再往左一位，不远不近挨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儿，鸦黑色的中长发，气质出挑，脸上里明晃晃写着“生人勿近”，瞧着是个难相处的主儿。

早在来之前，程一水就有想过李清持一会儿会怎么介绍他，这会儿就听见她说：“这是我朋友。”

程一水自己倒也不太拘束，搭一句腔做介绍，然后就自己找了个位置——特心机的挨着李清持坐下。

很快就有人冲他打招呼，一牌桌的人挨个作自我介绍，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短发女人是李清持本家表妹，叫顾聿。

明面上大家看上去都很给他面子，程一水也挺能说说笑笑，很容易就能融入人群，气氛很快又热起来。

程一水并不会打德州扑克，之后在起哄下有替李清持摸了两牌，手气倒是很好，一牌桌的都笑着调侃这位小朋友手气蛮不错，两把下来就让李清持轻轻松松就赢了大几千。

场子热起来，对面坐着的一位手里夹了根细长的眼，微抬起下巴，意思是在问介不介意。

程一水摇摇头，过一会儿自己的烟瘾也跟着犯了。忍了忍，终于还是叼了一颗烟。在指尖烧成雾霾蓝的火焰。

李清持一眼扫过来，刚好看见，没说什么，只叫人开了窗，心想这已经是自己见他今夜抽的第二支，于是开口问：“烟瘾很重么，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程一水拖长腔“嗯”了一声，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笑着说：“已经有几年啦，大概从高中开始吧，最初的时候也算是为了减压。”

李清持笑了一笑，温声说：“抽烟太多总归是不好，况且还很伤嗓子，不如吃糖试着戒掉。”

*

包间里暖气足，就显得很闷。去了趟厕所，程一水出来的时候刚好就听到隔间有人在聊天说笑。

“听说顾二不是快要订婚了么，怎么还把这个爬床的玩意儿领出来晃？”

“他跟了顾二也快有两三年吧。”

“还不是没玩儿腻呗，”另一个跟着笑，语气里透出来高高在上的轻蔑：“花钱不就为着个开心。”

他实在不是有意听墙角，更是忍不住直接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结果回过头，就发现被八卦的正主儿就靠在墙边站着，脸色发白。

“怎么？”程一水单从里面那两位的言谈里就不难猜到什么。他对这种事完全见怪不怪更不觉得稀奇，抬手压下水阀，微凉的水穿过指缝，仔细地冲洗了两遍，接着用纸巾擦干手指，看他这模样又好心多问了句：“是犯了胃病吗？”

里面小隔间终于静了下来。

“谢谢，”就见沈辞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冷冷淡淡地直接拒绝了：“我没事。”

*

新年的钟声在十二点整悄然敲响。

手机跟着一震，程一水低头一看，忍不住笑着拿给李清持看。

“这什么？”

“新年红包。”李清持也跟着笑。

程一水抿了下唇，眼睛里还带着笑意：“真把我当小孩儿看呢？”

结束时是凌晨，圆钟时针指向“二”的时候，屋里的人陆续开始散掉，外面又飘起细细的雪粒子，吐出的哈气转瞬又变成一团白色。

“雪还在下着。”李清持自顾自说完，又偏头问他：“要留下吗，这里有房间可以休息。”

程一水轻轻摇摇头。

李清持没再说什么，应一句好：“我送你回去。”

“没关系啦，”程一水弯起眼睛笑：“我一个人也可以打车回去。”

“嗯，”李清持看着他，同样也很认真地说：“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就发现风很大，卷着雪落在脸上，一片冰凉凉。两个人就这么漫步在雪夜，共撑着一把伞，谁都没有刻意去找话题。

到分叉路口的时候刚好有车经过，李清持伸手把人往怀里带了一下：“注意看路。”

其实李清持很早就有发觉程一水走路经常会执念于踩格子，大约算是属于比较强迫症的那一类。

回去的路上李清持放了首法语歌。

程一水没拘束自己，靠着椅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起来。

李清持转过身，又特地去后座找出一条羊毛毯，抬手递给了他。

“谢谢。”程一水接过来以后，顺手就搭在了身上。他头发长长许多，低头的时候刚好能遮住一点儿眼睛，显得乖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驾驶座的李清持抬头看了眼身侧，就看到程一水闭上眼，睡着以后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安稳。他微微动了动手臂，因着这番动作，搭在腿上的毛巾毯便掉了下来。

车里的灯光晦暗不明。李清持没去叫醒他，轻轻地替他搭在腿上，动作很自然。

一直过了很久，程一水才半睁开眼睛 ，他坐起来，侧过身想揉眼睛，声音里还有点迷糊糊地：“到啦？”

李清持看着他，然后“嗯”一声。两个人距离一下子拉近，几乎是鼻尖抵鼻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味道。

“哦。”程一水跟着傻愣愣地看她，他突然有点找不着状态，甚至有种预感，心跳一下子加速，跳得很快，不确定李清持是不是要亲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分钟，也可能再久一点儿，对方一直没有动作，他又笑了下，藏着掩饰的意思：“那我走了。”

程一水说完侧过身子解下安全带，然后去开车门，手掌心被汗浸得潮湿，使不上力气。他低下头，又有些狼狈地笑一下，笑得很淡。

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