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若在中真的出了事，那林御医为何又那么笃定床上那人二十日内能恢复正常，而且父皇那般喜爱在中，听到在中痴傻的消息，竟然没有半分难过，也未曾前往金府探望，甚至除却一开始的一番劝慰外，对在中的事只字不提。】

【还有，朴有天的态度，这一段时间，那人入金府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清，在中是他的挚友，他怎么会那么放心地处理他商号中的事务，且那般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难道，这一切都是朴有天搞的鬼？】

【可是……朴有天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同时说服父皇和林御医帮他隐瞒，若单是林御医一人，还可以解释为被朴有天收买，可是父皇，却绝不会为了钱而低头。】

【不过，以朴有天的财力，若是提出以支持郑家为条件——】

也不会！

【说来说去，朴有天同在中不止无仇，反而相交甚密，根本不会有害在中的动机。】

可是——

【真的是痴呆症么？】

胳膊肘忽然一痛，允浩自沉思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脸上。

自允浩十二岁后，郑王虽仍坚持早朝，但几乎所有决定，都经由太子之手，所以，一旦有何要务，文武双方相持不下时，便一致征求太子的意见。

但是，在朝上向来精明干练的太子，今天却走神了，若非站在他身旁的礼亲王戳了戳他胳膊，可能还在继续神游太虚。

允浩正在心头苦思该如何解决两位尚书对于礼部侍郎遇刺一事的冲突时，叶相却上前一步说道：“太子，老臣认为，应趁景国未加防范时先行出兵，以免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景国？”允浩眼神一寒。

原来在他走神之际，话题已经从吏部侍郎的死转到了战争上。

“宰相此言差矣，如今我国正处于动荡时期，贸然出兵，只会惹得天怒人怨，如果到时候同景国相持不下，宰相可付得起庞大的军饷？”慕容无意反唇相讥。

“难道慕容将军多年来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将领尽是些庸手么！”

“夏虫不可语冰，宰相大人一介文臣，怎知战场险恶，怎懂得行军策略，你可知，便因你一句话，便有可能造成千百家庭妻离子散，白骨累累，坟茔无数！”

“慕容将军难道是被大鱼大肉给磨灭了雄心壮志么，若不主动出击，待景国军队攻入，我们便只能束手待毙，到时候，你要怎么向千万百姓交代！”

“黎民百姓希望的是和平，希望的是家庭和睦，而不是一门男丁全被送上战场做那刀下亡魂！”

“若耽搁下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够了！”允浩一声怒喝，争执的双方心下虽是忿然，却不得不强压下怒火，斜眼看允浩如何定夺。

“如今我国情况，未可轻言战事，慕容将军和叶丞相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春汛到来之前该如何解决预防洪涝的问题罢，小王只给三天时间，若三天后，两位仍不能给出合理的方案，后果——两位大人自己掂量掂量！另外，吏部尚书遇刺一事，交予刑部办理，七日之内若不能找出真凶，有关人等各降一级，罚俸三月。若无其他事，便退朝罢，父皇他老人家应该也累了。”

慕容无意同叶相对视一眼，各自拱手后退一步站定，既然太子发话，再争下去也未必会有结果，明枪不行，放放暗箭，谁还能有那本事扳倒宰相或是大将军么！

一下朝，允浩便立马赶至天香楼寻有天，心头一团疑云若不得到解决，只怕会憋得他

虚火大起。

自在中去罗华山后，有天便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太子找他询问金九痴傻相关细节，尽管已经将在中留下的借口背的烂熟于心，但听小厮通报太子来访，仍是汗湿了手心。

一入厢房，便见那英俊霸气的男子拧着眉，正细细看着墙上的一幅剑舞图，图中人白衫似云，露出的颈部肌肤白胜梨花，银狐面具下露出的瞳眸清澈似水，却冷冽如冰，只看画，竟与在中无比相似。

“先生……在中……”

轻轻地呼唤，倒像是太息一般。

“太子。”有天躬身行礼。

“起来吧。”允浩转回目光，“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对于在中的病，你怎么看?”

有天站定，仔细回忆信上所述，不紧不慢地道：“不瞒太子，其实在中哥并非真傻，只是当年，在中哥在梧州时，曾有老道为他算命，称他八年后会有一劫，唯有装疯卖傻，方能躲过。”

“哦，有这等事？”允浩扬了扬眉，那神态，也不知是信，抑或不信。

有天虽是忐忑，却也不得不继续装下去：“当然，若非如此，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说傻便傻了，而且，如果在中哥是真傻，皇上铁定早就遍寻天下名医为在中哥诊治了，又怎么会只用林御医一人，一切只因为，他早已知会过林御医，此事不得声张，以免隔墙有耳。”

“那在中那萎靡的脉息又是怎么回事？”

“银狐哥出自鬼谷，手中秘药自然非你我能想象的，在中哥便是服了他给的药，才能骗过那些郎中。”

“那在中要装到什么时候？”

“武举之时，在中哥自然会恢复正常，春试在即，不少武举人都遭到暗杀，而在中哥身份如此特殊，若不佯装痴傻，仅靠太子殿下派去的高手，又怎么能躲得过一拨拨的暗杀！”

如此说来，倒有些道理，允浩暗自点头。

不过……

“为何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却惟独瞒着我一人？”允浩犀利的眼神落在有天面上，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躲闪。

负在身后的双手绞成了麻花，有天那精明的脑子转了无数转，终于吐出一句：“难道太子殿下不知道，您在在中哥心中的分量吗？”

似是拨开云雾见明月，允浩眼前一亮。

“你是说……”

“不错，若太子殿下知晓内情，这出戏又怎么唱得下去，最珍视在中哥的太子居然没有半分紧张，那又怎么瞒得过他人？”

“所以，要瞒住其他人，得先瞒住我，是么？”

“太子英明！”有天紧紧绞着的手总算松得一松，淡淡的喜悦随即漫上心头，原来，真如他所言，太子对金九，也是存着相守之心。

“可是，为何你之前不说，却要一直拖到今天才讲，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么？”

刚放下的心旋又提起，欢欣之感登时被冲得支离破碎，有天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紧张时，却听允浩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怪罪于你，但你既然是在中的朋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的，你放心。”

“多谢太子开恩！”有天一口气憋在心头，几乎背过气去，此刻才敢缓缓吐出，却在吐至一半时，被允浩一句话吓得又倒抽了几口冷气。

“既然在中并非真傻，我现在便去逗逗他，骗了我这么久，也该让他受点惩罚才好！”

“什么？”有天只祈祷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否则，他非得被太子吓死不可。

“十九天不跟我说一句话，害得我那么担心，这下子，一定得叫他知道，太子不是那么好骗的！”

有天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若太子此时去金府，那床上痴傻的人根本给不出半点反应，若给太子知道了实情，还不得闹翻了天！

“且慢！”

允浩回头，顿住迈出门的步伐。

“太子殿下，闻说景囯将对我囯出兵，不知您有何良策？”能拖一时是一时，有天使了个眼色，命慕琴奉上茶。

允浩提起的一只脚，在听了有天的话后，又缩回了原地，接过慕琴递上来的茶盏，回道：“先生已经去了边境，应该很快便能有确切消息，而睢城，我已飞鸽传书，让故人做好防范，就算景囯促起发难，也能抵挡一时，另外，青龙战将内部，最近也在准备粮草，先生应该也有让你帮忙筹备军饷吧？”

有天道：“不错，另外，银狐哥还让我同西番，南蛮打好商贸关系，以便战事起时，可从两边购进粮草，以解军队燃眉之急，”

“先生计划周详，我等只需全力配合他便好，何况，景囯现在新君继位，囯内并不稳定，我想，他们也不敢轻易出兵。”执起杯耳，放至唇边，允浩又道，“不过那轩辕羿据说是得名师相传，说不定会兵行险招，借同我囯的战事转移文臣武将的注意力，将矛头对准我囯，战争一起，百姓注意战事，自然不会再揪着他庶出这一辫子不放了。”

有天却哪里还顾得上听允浩谈论战争，只巴望着允浩赶紧喝下杯中掺了蒙汗药的茶，早早睡过去，以免得他谎话被拆穿，正焦急时，允浩却突地放下了杯盏，急道：“景囯的事情，容后再议，我先去金府拆穿在中的把戏再说！”

有天迅疾地伸手，却未触及允浩衣袂半分，待他起身追赶时，允浩早已经奔出寻丈，只急得他抓耳挠腮，卯足了劲儿朝金府疾奔而去。

完了完了，这下子得被五马分尸了！

有天如同被人塞了一嘴黄连，简直是苦不堪言。

老管家装扮的展扬怀中揣着昌珉刚送来的信件，正欲出门，两扇铁门却轰然大开，铁面将军直直撞向他故意佝起的身躯，直吓得他忙运起护体罡气，但在看到破门而入的那人时，又顾及到自己此刻身份，只得硬生生地压下内劲，咬牙闭眼，硬受一击。

没了金钟罩铁布衫，展扬只觉一股大力撞向胸口，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始作俑者却看也不看，一阵风般的冲入了内院，撑起碎裂般的身体，展扬疑惑地瞧着兴高采烈的允浩，冷不防又被急冲而入的有天撞了个满怀。

“太子殿下进去了？”有天扣着展扬双肩，眼珠子撑得老大。

下意识地一点头，便觉一阵疾风划过脸颊，展扬双唇仍大大张开，保持着询问的架势，猛一睁眼，却哪里还有有天的影子。

拢了拢歪了的假发，展扬奇道：“莫非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了，怎么太子和朴公子都怪里怪气的？”

瞅瞅手中信件，分明标注着是要交给朴有天，却不知为何那沈公子不直接交给朴有天，反而要通过金府人的手转交。

他当然不知道，在中此举，乃是做戏，昌珉同金府关系越亲密，便越有利于叶相同沈家划清界线，叶相一旦同沈家决裂，那么，沈穆清除了投靠太子外，别无选择。

将下颌上被擦偏了的假胡须扶正，展扬揣着信，蹒跚着脚步往在中卧室踱去。

床上的人静静躺着，呆滞的目光直直看着那房梁，似乎在看什么奇珍似的，脑袋微微偏起，咂巴着嘴，鼻翼微微噏动。

挥手遣退屋内的侍婢，允浩捂嘴闷声坏笑一记，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却突地跳起，怪叫一声，床上那人却只是身子一震，继而又保持着望天的姿态，动也不动。

方赶至门口的有天只恨不能一掌将自己打晕，金九目前尚未返京，床上那分明是个天生痴呆的傻子，怎么可能有所回应！

垂着脑袋，有天简直想烧香拜佛求各路神仙保佑在中赶快返京，否则，怕是自己就快被太子给……咔嚓……

摸了摸尚完好的颈子，有天甚是彷徨：是在太子未发觉之前逃走，还是选择告诉太子实情？

若逃走的话，估计不到明日，第一商人的肖像便会贴满大街小巷，后加四字：悬赏缉拿，然后被小人出卖，拉到刑部，被剥皮拆骨……可是若告诉太子实情，待九哥回来，定会一掌切……

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命根子，有天眼中直泛泪花。

允浩瞧瞧床上只微微眨眼，却不曾有任何言语的少年，再瞥瞥杵在门口欲哭无泪的有天，剑眉一紧，伸手戳戳那白皙的脸蛋，凑近那人耳畔轻轻吐气道：“在中，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晶莹的脸孔上宝石般的瞳仁依旧是一片茫然，无神的大眼缓缓一转，却又定格在虚空中。

允浩扳过那张精致的脸，凑近那晶莹的眸，细细端详。

有天见势不妙，悄悄返身，拔足欲溜，却刚好遇上进内院的展扬。

展扬看着冲他挤眉弄眼，手舞足蹈的有天，迷惑地愣了半晌，却实在不懂有天那姿势中有何深意，不禁出口问道：“朴公子，此处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展扬话一出口，允浩眼神自然也随之转向有天身上，这下想溜都溜不了了，狠狠瞪了展扬一眼，有天极不情愿地挪着步子，移至床边。

“在中，你这兄弟可是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你再不理我，可别怪我手下无情哦。”允浩双手扯着少年粉嫩的脸颊，坏笑道。

有天却是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展扬无辜受了有天一记白眼，正莫名其妙时，听允浩这么一说，顿时了然。

原来，某人要倒霉了！

哆嗦着双手将信呈给眼珠乱转思索逃脱之法的有天，后者却顺手捏在掌心，根本无心查看。

晶莹白皙的少年眨巴眨巴大眼睛，单手撑着下颌，眼中却无丝毫神采。

“在中～”拉长了声音，允浩鼓着双颊，握着在中细长的手指，鼻尖窜入的清新气息使得他心旌荡漾，弹弹对面人光洁的前额，腹中坏水上涌，允浩附在在中耳畔，耳语道：“你再不理我，我可要吻你咯！”

有天揉揉双眼，不可置信地瞧着床上那惹人生怜的少年，为何，他竟然在那痴傻的面容上发现了一丝羞赧？

难道太子魅力已经大到了能让一傻子动心的地步？

可是，待他再次睁眼时，那“金九”分明仍是一副活在世外的神态。

幻觉？

有天又移动两步，试图看个清楚，却又被允浩一记眼刀吓得后退几步。

“朴公子，你不是说，在中是装傻么，怎的我百般逗他，他都不睬我，你在说谎！”

有天脏腑一寒，冷汗涔涔而下，五指戳破了信，抠紧了掌心：“这个……我也不知，兴许，兴许是太子你……怎么招惹九哥了，所以，所以他……”

错事？

允浩贼贼地盯着那抹白影，仔仔细细地将近来的事情回忆一番，苦恼地一拍脑袋，可怜巴巴地扁嘴晃着少年细瘦的胳膊：“在中，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说，我改行不行？”

见少年没任何反应，允浩又心生一计：“要不，我带你去岑州看玉兰海，或是下湖城去赏七心荷，若你想听曲看戏，我明天，不，我现在就吩咐下去，让下面人张贴皇榜，为你寻技艺最精湛的琴师名优，好不好？”

少年纤长的眼睫霎了霎，仍是一言不发。

百般巧计使尽，允浩只差跪地求饶了，但白衫少年依旧睬也不睬，飘忽的眼神转向自己被允浩紧紧握住的双手，粉白的嘴唇一撅，愤愤地抽回两只手掌，右手捏着左手细细把玩，唇一咧，拉下两根长长的银丝。

允浩面色登时变了。

就算是装傻，在中也不至于装到自毁形象的地步，唯一的解释便是，朴有天的话，根本全是谎言。

“朴公子！”允浩眯眼睨着有天，“在中真的是装疯？”

有天念及身家性命，摇了摇头，却又在想到自己命根子时颔了颔首。

“朴公子既点头又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有天这下倒真是老鼠钻风箱，两面受气，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要表达什么情绪，又叫他如何说与太子？

“在中是在你天香楼里出的事，念着你是他朋友，我本来并未有怪罪于你的意思，可是，今日你的行为，却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便是那幕后黑手！”

展扬捋着胡子，幸灾乐祸地瞅着有天百口莫辩的困窘样，就差四脚朝天，对那金姓少年竖起手指脚趾夸赞他整人有方了。

有天愁肠百结，又不知从何说起，斜了眼事不关己坐视不理的展扬，眼神蓦地射向展扬：“是他，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管家？”允浩将信将疑地乜了展扬一眼，却吓得后者忙不迭地辩解道：“太子殿下英明，老小儿不过区区金府管家，哪能有那本事撼动金少爷，还请太子莫要听信谗言，替老小儿主持公道啊！”

允浩上下打量了番，犹疑间，突地出手扣住展扬脉门，展扬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为了不做冤死鬼，索性双眼一闭，两腿一蹬。

你个老狐狸，老匹夫，老奸巨猾，老不羞！

有天在心里狠狠将装晕的展扬骂了个狗血喷头，满心愤懑在瞅见允浩凌厉的眼神时又霎时化作满满的委屈。

【九哥，您再不回来，只怕就连我的尸体就看不到了！】双手合十，有天心中哀怨地念道。

“小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肯说出幕后主使，小王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允浩冷眼看着颓然倒地的展扬，冰凌也似的的眼剜着有天双眸。

【九哥，虽说大丈夫应当舍生取义，可是……我这还没见到义的影儿就脑袋搬家，岂不委屈？】

太子可以对金九事事包容，却不见得会原宥他朴有天的过错，故而有天打定主意，若太子再逼，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事情和盘托出，有金家九少顶着，天塌下来，也盖不到他朴有天头上。

“我数到三，若你仍是死鸭子嘴硬，便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我——”

一声嬉笑，凝固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允浩惊喜地转回了头，有天却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怎的，双腿一软，居然直直栽倒在地，眼皮上翻。

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眼床上笑得涕泪俱下的少年，允浩伸手点点那白皙的额：“笑，你个调皮鬼，还笑得出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倒好，直挺挺地躺床上看我为你忙里忙外，可怜了林御医每天被我逼问，如今直嚷着要告老还乡，还有你这兄弟，居然为了你担惊受怕到晕倒！”

床上的少年眨巴眨巴一双慧眼，歪歪脑袋，乌黑的发丝顺着柔嫩的脸颊滑下，吐吐舌头，淘气地应道：“你都知道了还吓他，若是我家有天出了什么岔子，我定不饶你！”

一翻身下床，一枚银针插入有天与展扬人中，二人身子一动，睁开了眼睛，在瞧见无比开心的在中时，不约而同地龇牙咧嘴，带着满腹怨气起身。

不过，怨念又能如何，金九有太子撑腰，难道他们还敢触动龙威？

明日便是春试，金家九少在林御医的悉心照顾下，于今日辰时堪堪清醒，刚好在主考官欲除去其姓名的前一刻赶到了校场，对着那主考官露出牲畜无害的笑，直勾得考官三魂七魄尽数飞到天外，鬼使神差地冲着在中笑得无比谄媚，却又被太子冷冽的眼神吓得倏地回到阎罗的模样。

当初郑高祖建国时，吸取前朝亡国的教训，命科举前夕，所有考生都得住进皇家安排的宫中，以免徇私舞弊现象的发生，所以，轻点人数过后，所有举子便规规矩矩地在太监总管的安排下，入住昭华宫。

拎起允浩替他准备的包裹，在中跟着允浩大摇大摆地入了昭华宫门，而凭着允浩太子的身份，在中自然而然地同参加文考的有天住进了同一间屋子。

允浩一走，有天脸上的笑容登时不见，别过头去，背对着在中，自顾自地整理床铺。

“朴商人，还在生气？”在中坐在被允浩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床铺上，晃着双腿，瞧着有天的后脑。

“生气，我敢么？”有天转头，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又转过头去，将刚领的被子铺上。

“其实，不是九哥故意耍你，明明让管家通知你的，你自己没来得及看，哪能怨我，你说呢？”

“得了吧，九哥，我还以为你在鬼谷八年，真的变成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谁知道那清冷的性子就维持了几天，一见到你的太子，就原形毕露了！”

听到“你的太子”四字，在中干咳两声，轻叱道：“有天，深宫内院，说话要注意分寸。”

有天自觉失言，忙打住话茬，本身也只是想反将在中一军，却因为报复心切而忘了场合，挫败地摊手，怨念地乜着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