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越心口猛地一抽紧，又不由离别人的家事近了一两步，这下就不自知地成了当局者。被霍定文拉出家门的时候，甚至没注意到小时候踏了千百次的门槛儿。

“越哥。”良心尚存的二公子出言提醒，紧绷的眉角悄然松懈，不甚明显地弯了弯，“这也能睡着？”

被他一句话惊醒，路嘉越不禁跟着散开心神，不知为何有称得上“松了口气”的心安——会说会笑、会忍不住买烤串吃的霍二，目前为止，还保留了几根颤巍巍的嫩枝芽。

只要他适时浇浇水，再替人挡一挡，这些枝丫大抵不至于被小树苗本苗自己割舍了。

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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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路小少爷，哪怕自枪山炮海里，由爬摸滚打，长至蹒跚学步，那些铁疙瘩也愣是被爹娘套了防护套，罩了一层透着微光的温情。

他拥有足够多的、从小到大的，烈日当空般的温暖，能凭此锻炼出对一切爱意——存在或缺失——的敏感触须，以及汲此度过横在人生必经之路上的无数寒冬。

——再多带一个人，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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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的书房，有种几乎不近人情的整洁。案头码放商业文件，橱柜堆满硬壳装书，一切板正爽利，很接近他这个人留给人的第一印象。

他书房兼了临时会客室的职，对排摆开两张沙发，算是此地最有人气儿的物件。伊始，霍定文丝毫未觉不妥，招呼来客坐好，突然横看竖看都觉得，路嘉越与他身后的背景，多少有几分违和。

然后聪慧明捷如霍定文，很快找到了突破口。他颔首，冲疑惑的小少爷示意一下，出到大厅去，不多时，端上两杯热茶。

再给小少爷那杯，撒了点糖。

路嘉越：……？！

谁能想到，二公子的第一窍，是靠几个月培养的诡异直觉打开的。

他心绪复杂地暗叹一声，知道世界不是只有公事，总归是在向好发展。

“除了之前就经过我手的事务的交接，我其实还有事想跟你说。”霍定文单刀直入，极其自然地喝了口茶，“越哥，我看过了，你们那边，好像一直在跟谌世光有往来。”

没等路嘉越点头，他接连往下：“你们一直是谌大帅后备军火的主要供应方，这段时间往前，我都觉得可以持续。”

路嘉越一下转不过弯来——自己现在是坐在霍二公子的私人会客室，喝着他亲手泡的茶，听他把自己家的事情条分缕析。

三者结合，合出了某种玄幻感。

掩饰似的，路嘉越咳嗽一声，捧起茶杯润润喉：“确实，我家与谌帅可以说是互相荫庇。”

茶汤清明，漾出几个清甜的涟漪，很能起镇定的作用。

他倒没有揣测霍定文的动机，后者一位次子，再充其量也充不到皇帝太子的份儿上，来管这档事。

只是……别说在外洋留学那段时间，二公子缀着个小尾巴，跟旁人没有二话，跟他也谈得不多。单论这几个月，哪次不是小少爷主动东打一发、西晃一枪，这人才搭上两句？

等等，好像也不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了，霍定文长梦初醒，发觉自己那超负荷的记忆仓库被利落清除的时候。那时他只知道路嘉越一个人可信，一片混沌之余都晓得，要拐着弯给人下套，让人留下来。

明白了，小少爷自觉了然。这是二公子的雏鸟情结，还没过保质期的副作用，完全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