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玖.楼台哀
小说: 被装成书生的军阀少爷包养了 作者:司戚 字数:1177 更新时间:2021-06-29 21:34:36
另一头,戏楼厢房里,烛红摇晃,倏然毫无征兆地灭了。
路嘉越不等感伤完,脸色猛然一变,拉紧了令冬华的袖口,急急道:“我之前没认出来你是令府的小公子——可谌大帅未必不知道!”
新年那日,他心里装的都是霍定文的事儿,又比令冬华高出一个头,俯视角度之下,愣是没发现那张敷着脂粉的脸有什么异常。
“近来我家缓了谌府的军火,他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谌大少……这件事,可能远比你我想得更严重。”
他连珠炮似的一气说完,令冬华双目瞪圆,瞳孔一缩,散漫的目光迅速凝聚,心脏激烈撞击胸口,撞得太阳穴嗡嗡作响。
要是有心,令冬华那半掩半开的身世本就不难查清。他作为幸存于世的疏漏,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一旦真刀实枪、有的放矢地查起来,加之他与谌大少如今的关系……
谌宗泽危矣。
一阵头晕目眩,伶官儿手足冰凉。
春分至今数十日余,他们早就过了担惊受怕的敏感期,还以为是个略痛略痒的普通训斥。却不想,有了路家的事故做添头,场面不堪设想。
来不及思索这其中巧合是否有人刻意做局,令冬华短促地慌乱片刻,立即询问路嘉越:“路公子,能否借车驾一用?”
小少爷本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怍,闻言不经思索答应下来,驱车直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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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庄主厅,仍是一点火光在白烟里明明灭灭。谌世光一扬手,“确认了?”得到柳先生肯定的答复后,他重重咳出一声,“你替我告诉他,免得这混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对,这不对。谌宗泽神情有些恍惚,恶寒的骨子抽出迷离的目光。柳尚遇这个人太冷静了,冷静得像一座新式玻璃竹盆景,永不动摇永不变色,甚至于现在还在朝他微笑——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国学先生,哪里来得这样的能量,探清金陵三教九流的戏班里,一个戏子的家底?
柳尚遇看在眼里,心下一笑,空洞洞的房间中,便响起洌如清泉击石的声儿。
“清廷令府,晚明起家,清末革之不除。”他收了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反扑复辟,如是者多次。”
往日温凉的语调,此时此地,尤其干净得近乎怪异,“——直至总统上台,多方合纵分食,令府于中华元年——”
“满门枭首。”
几世几年,钟鸣鼎食的大世家,在翻天覆地的神州大地上,终也只有四个字草草结尾。好算作给了数十条人命,一个轻率了事的交待。
念及此,柳尚遇的喉头微妙地涩了涩。他将之归结为那只吕宋烟的缘故,继续轻缓道来:“昔日令府小公子,彼时尚未起学名,便被塞入梨园,以求苟活,匆匆逃过一劫。”他的喉结轻轻一动,笑曰,“大少应当认识这位小公子。十余年过去,如今该叫他令冬华了。”
入园之日,时年七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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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冬华。令——冬——华。
毫发不可乱,奉时以行藏。不惟寡悔吝,尤可免折伤。
那个名姓从柳尚遇口中完整吐出时,当事人并不如表面平静。他听见心间一声清响,脆如铃铛坠地。他唤这人时,往往只唤名字,抑或讨巧的昵称,唤出一种并不过分的亲昵。
所以全名乍一念来,竟是陌生的,陌生下又盖着涌动不已的温热,仿佛心头血与嗓子在遥相呼应。
……就像心上那个未曾褪色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