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气质和气场都是会变的。不出一年，这位从前满身书生气的少爷，已经养出些不容推辞的少帅味道，从文质彬彬的言辞溢出。

料想两个有头有脸的成年大男人再如何也有“不会当街斗殴”的底线，路嘉越虽有些担忧，也知谌大少这个人情须得取了，只得冲霍定文示意性一眨眼，不多做停留。

……但愿二公子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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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从茶客的角度看过去，这两位声称故友叙旧的先生，一眼就知道五行不合。

其实两位先生都是难能的一等一的出众，反而将迥异的气质差别无限放大。大少爷的样貌气质都极贴合东方传统审美，周身浮着一层书香气儿，骨子却是深深扎根的些许倨傲和锐利，举手投足皆有英气，一抿唇，便是照着闺阁少女那心上人画像来长的郎君。

反观二公子，轮廓线条偏近雅致修纤，而神色冷然淡漠，长睫隔着镜片，显得几近凉薄。因着养伤，他的肤色过浅，一双黑而静的眼嵌在青白的面颊上，仿若古井无波，深潭难测。

显眼得让人侧目又不敢多看。

谌宗泽招手开了个包厢，低首饮茶。霍定文索性看也不看他，随意斟了一杯白水。门帘一拉，隔开外面的人声涌动，就是算得上尴尬的沉默。

“霍定文。”半晌，谌大少放下了他就差等成古茶的杯盏，“先恭喜你，平安归来，成功接手了你家的事情。”

个把两个月之后，大少这通装腔作势似乎来得稍迟。霍定文似笑非笑，睫羽向下一压，眼中看不出情绪：“我管的事情太多了。”

是肯定的语气，而且笃定，很有“承认做事，坚决不改”的气魄。

第一回合，二公子的一杆直球略占上风。谌宗泽一噎，腹诽这些生意人真是一个赛一个滑头，简直反了天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省却了客套的功夫：“人道是鹬蚌相争，却都不觉得自己是鹬和蚌，感觉如何？二公子。”

霍定文似乎早有预料他也是观棋者这事儿，并未太过惊异，不急不缓先又喝了口水——路嘉越说他现在喝茶太伤。

“谌大少，你……”他慢悠悠延长了话音，用的相当不容反驳的语气，“你当不了棋手。”

气人的是，他很有可能说到了点子上。谌帅入局，路家在这人的指点下全身而退，一切一如所料，谌宗泽难以脱身。这时霍定文放下茶盏，一言不发地专注盯着自己的手，嗓音低暗：“你很敏锐，知道这个局怎么来的，也知道会走向哪儿。可是你动不了，谌大少爷，对不对？”

二公子气定神闲：“你困囿于此，我却不愿意让我的人身陷囹圄。想到，就去做了，你要指摘我，请便。想动别的，还要看你的手能有多长，能否伸到总统府的树荫下。”

“他们走一步，未必能看到三步五步，你既可以，也该懂得。”本就不准备多言，霍定文已然起身准备离开，“我在这儿，越哥就不会去蹚这趟浑水。与其秋后算账，你不如多想自保之策，护好你的人。”

语毕，霍定文思索片刻，仿佛终于觉得自己干了件不太地道的事情，轻描淡写道：“再提个醒，虽然我不懂内部争斗，但是你最好多多留意，你们、尤其是你父亲身边的人。不相信，就当我没说过。”

不等谌宗泽有所回应，二公子耐心告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