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露骨到这份儿上，他捏了捏伶官儿软乎乎的双颊，极亲昵地刮了刮人的鼻尖。

“我堂堂未来少帅，想着，我可不能跟这个二十不到的小孩身上栽了。”他状似无奈地叹一声，“行了宝贝儿你说吧，你是不是就懂得招人疼？我都受不住，一天天地眼看着自个儿完了还享受得很，连挣扎一把的心思都没有。”

一语尽，谌宗泽倚着伞停在门边，牵着他家美人的手，倏尔回首一笑。他面前是嘈杂的人群之间一道俗世妙景，身后是久雨初霁的天青。而他站在两者的分界，眼中盛着柔情万种。

一霎时，令冬华心上擂鼓，酥麻了四肢五骸。

……谁说他是坠入凡尘的妖精呢，大少本人也不遑多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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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已经处理完了。”谌大少远远眺望一眼，笃定道，“没事了，以后再不会这样。我有你在这里。”

望向那段桥，令冬华略有些恻隐：“……这世道是乱，那男人也可怜，受的无妄之灾，搭上命都讨不了个道理。他家姑娘要能回来，不知要多伤怀。”

大少眉目不动，神情淡淡。

“是要死人。哪次改朝换代不得死人，成王败寇后面，全是看不见的牺牲者。”

他目光冷锐，面上一丝表情也无：“生在此时此地是原罪，他们活着，就不算无辜。他们的血是白流的，对他们自己来说。可也不是，没有这些无辜的血，就没有个暂时安定的结尾。顾念这些，瞻前顾后，总归要什么事也做不成，是我从前太优柔寡断。”

听他说法，令冬华蓦然停住脚步，有些不可置信。这些话之冷酷，全然不像因为初次杀人而直冒冷汗的谌先生。

“没有人会因为生在一个时代该死。”他不自觉地松了手，轻声呢喃。

谌宗泽很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宝贝，我很喜欢你，我愿意维持你这种幸运。但是你看，这场战争已经敲响了，他们是不得不死。没有人好过，除了我，我护着你，大多数人都是整个人世间最可怜的人。朝不保夕，命悬一线。”

那种温柔像腻人的冰凉的蛇鳞。令冬华手足发寒，听懂了他所谓幸运——幼年时逃过一劫，平安长大，在被糟蹋前遇到了大少，然后被他包养，与他相爱。最终成为他怀里，蒙着眼睛的会喘气的娃娃。

——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的情人。

“姐姐——宝贝。”怔愣间，谌宗泽贴在他耳边，舔吻他的耳垂，“但是所有事儿，你都不必再想。你生来合该衣锦点翠，你是我的丽娘，你是我的小神仙。我愿意与你唱一辈子戏，我只要你，永远被我疼着爱着，好吗？”

从话语到音调，都太具有诱惑力。他似乎见到了狐狸眼中一点妖异的碧光，而他是痛苦地清醒着的人。

他不得不醒。

同门师兄弟们醉在戏里，他醒着；伶人们陷在富贵金银堆出的情情爱爱里，他醒着；大少要把他捧到龛中不让沾一点微尘，站在他旁边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他醒着。

其实他大可以给谌宗泽找到成打的缘由，从家庭背景条分缕析地讲起。因为大少自小得到的，那样掌控欲极强的，扭曲的期待，不经意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斯时少年心怀凌云志，鳞伤而不自觉的脏腑生出渴爱的荆棘藤蔓，穿过肌肤，痴缠并凶狠地关住另一个人。

所有这些他早该懂。

可他同样渴爱的四肢五骸，接在那些带刺的枝条上，生生开出血淋淋的花。

令小公子扎根的土壤被血泪永别浸透，扦插上谌大少爷纠缠的枝节，表面光鲜美丽，然而倘若一动，内里便痛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