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凌乱的命线与痛苦的根源
小说: 醒来不再做舔狗 作者:无纤尘 字数:4727 更新时间:2021-06-30 00:14:41
或许是梁老汉有愧于心,当天夜里,他就命儿媳妇赶紧去收拾出了两间闲置的厢房,供周一眠和绍连舟休息。
其实这样的画面是非常滑稽的,明明自己才是主人,却被当做贵客一般小心供着。
而绍连舟更是愤愤不平,难道这些人看不出来他和周一眠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吗?居然还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屋子!
但无论如何,二人还是在这里住下了。
回周家的第一个夜晚,应该是倒头大睡,还是辗转难眠?或许这也成了一个难题,竟困扰了周一眠大半夜,好在后半夜终是睡了个踏实。
可第二天一大清早,周一眠又被一阵喧闹的争吵声吵醒了。
门外那个声音根本不需要去细听,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绍连舟!你这一大清早的做什么?”
周一眠推开门,就先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
“周公子!您要给我做主啊!”
谁知绍连舟见周一眠出来了,好似寻到了靠山,哭丧着脸,想要向他跑去。
只是还没有跑出去多远,就又给边上那个人拉了回来。
那是一个相貌……清奇的女子。四肢肥大、皮肤粗黑,鼻孔朝天、阔口龅牙,此刻瞪大了眼睛,直有凶恶之态。
只见她右手紧紧抓住绍连舟的衣领,一面摇晃,一面喊叫道:
“就是这个流氓,大早上的偷偷溜到我闺房外……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绍连舟?”周一眠看着绍连舟,眼中尽是嫌弃之色,“你……禽兽不如啊!”
“周公子啊!”绍连舟原还想来找周一眠求救,却不想周一眠居然对自己误会更深,“我就是瞎了,我就算看上母鸡,也不会看上这个女人啊!”
“好啊!”听绍连舟这样言语,那女人更是来气,“不但要非礼本姑娘,居然连我家的母鸡都不放过!我不管了,要么你给我一个交代。要么,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
说着,又拉拽起绍连舟的衣襟。
大清早就看见这样的画面,周一眠只觉得很头疼。
转身、进屋、关门,想着要不要再回床上休息一下。
可门外的吵闹声却没有停止,反倒闹得更凶。
“我说。”
他又一次推开了门,却看见那个女人已经将绍连舟完全压在了身下,口里喊着“非礼”、“救命”之类的言语,可看上去,分明是她的动作更为轻薄。
“郝姑娘!你怎么又在这里撒泼了?”
这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住其他厢房的人也渐渐围了过来。
“别整天在这里惹是生非,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也不多注意一些?”
梁老汉对这样的画面见怪不怪,上前厉声斥责两句。那个女人似乎对梁老汉很畏惧,赶紧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朝某处院子跑去。
她一面跑,还一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看什么看,要看就到郝姑娘的院子里去看!不用干农活啦!”
梁老汉暴脾气发作,赶走那些围观的人。等看向周一眠的时候,面色才柔和了许多。
“小少爷,不好意思。惊扰到您了。这个郝姑娘这里有问题,您可别见怪。”说着,梁老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周一眠会意,他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计较,转身又要回屋子里去,可那还躺在地上的绍连舟却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的初吻啊!就这样给一个疯婆子夺走了!还有……还有我的蛋!”他朝自己的裆部看去,却见那里湿漉一片,好像什么东西破碎了,当即大哭起来,“我的蛋碎了!”
那一瞬间,周一眠的脸色黑得仿佛是抹了一层锅底灰。
他走上前去,伸手到绍连舟的裆部,然后从那里摸出了一把碎了的蛋壳。
“解释一下吧。”他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呵呵。”刚刚还叫惨的绍连舟,此刻却是尴尬地干笑了几声,道,“我是想给周公子你补补身子嘛……”
绍连舟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直至轻不可闻。
“这位公子你糊涂啊!”听到绍连舟这话,梁老汉却跺起脚来,责骂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可就是不该偷到郝姑娘的院子里去。也难怪她今天,又发作……唉!这个郝姑娘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梁老汉叹了口气,给二人讲说起这个郝姑娘的身世。
这郝姑娘全名叫郝红花,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家里也是租用周家田地的佃农。她虽然相貌丑陋,可干活麻利,手也巧的很,作起女红来不必旁人差。
到了婚配年龄,竟也寻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是在周府里做下人,虽然身份低微,但生活也还算过得去。
二人见了几面,也就这样定下了婚约,择好了时日,待他前来迎娶郝红花。
可惜造化弄人、事与愿违,还不等那个家仆上门接亲,周家的灭顶之灾却先来到了。
在那一场血案中,除了偷偷溜出去的周一眠,整个周家上下无人幸免。
那么这个家仆,也估计死在了其中。
一个还没有过门的媳妇,还没有等到丈夫上门,就先接到了丈夫的死讯,任凭谁都接受不了啊!
所以从那天起郝红花就疯了,等所有佃农都搬到了周府,她更是疯的厉害。
一个人独占了间院子,每天都站在院口翘首以盼。平日里调戏来往的男性,这还不算什么。有时到了深夜,她便在院子鬼哭狼嚎,第二日旁人问起她缘由,她竟说是自己男人回来了。说的很是瘆人!
当年的一场血案,不知造就了多少怨魂,他们若是心中有怨,便盘踞在此不肯离去,这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可住在这里的人,谁不是迫于生活?只能每日早晚念两声“阿弥陀佛”,逢年过节给它们多烧些香火。
周一眠听了这些过往,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发堵。自己从前糊里糊涂地过日子,追着那道飘忽不定的身影,以为是世界最幸福的人。却忘了家中大仇未报,还有上百条怨魂等着他来讨回公道!
一瞬间,原本也释怀而得的轻松又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重担压肩头所带来的愁苦忧抑。
“周公子。”绍连舟看着周一眠脸上骤变的神情,忽觉得好是心疼,刚想要开口安慰几句,可身旁的梁老汉却先开了腔。
“哈哈,那个疯女人的事,咱们也甭管她!走,小少爷上我屋去吃点早饭,等等我上街去买些酒菜,咱们中午的时候再好生吃喝一顿!”
梁老汉的话语很客气,客气到周一眠都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客人。
今早梁老汉家儿媳烧的竟是鱼粥,虽比不上那日在船上的新鲜,但却精致许多。
周一眠看着那碗撒着翠绿葱花、鲜黄姜丝的喷香鱼粥,有些出了神。
心中压着事,纵使面前摆着珍馐美味,也是叫人难以下咽。
梁老汉只怕是自家这些吃食太过粗糙,周家小少爷看不上眼,也不敢劝吃。
可一把瓷勺却大大方方地伸入了周一眠的碗里,上下翻弄、左右搅和,最后挑去了所有的姜丝葱花。
“那!现在可以吃了。”绍连舟看着周一眠,眼中竟带着一丝宠溺的味道?
周一眠将心头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了下去,然后便开始低头喝粥。
粥水的咸淡适口,米香间带着鱼肉的鲜甜。
氤氲上升的热气,迷了周一眠的眼,恍惚间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年。
可他现在,确实是坐在自家曾经的花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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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餐,那么就该是想想周家的血海深仇了!
想要调查出灭门凶手,这是一件难事。
尤其还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且无一活口存留,这无疑于难上加难!
周正和曾经的武林地位颇高,交友甚广。当年灭门惨案一出,江湖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忙碌,要寻找出杀人凶手。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情谊终有尽时。帮个忙,是看情分。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本分。云聚云散、潮涨潮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真凶却还未寻到,当年的惨案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如此陈年悬案,周一眠该要从何处查起?若是官府中还有当年的档案,周一眠到还是可以前去借阅。可他又要以什么身份去呢?
他可是没有忘记,现在王琳琅好像发了疯似的,在各处寻找自己。想必他不仅是连结了当地的帮派,只怕连官府,也先打过了招呼。
那一袭青衣鱼龙服,足够给所有人带来该有的震慑力!
想到这些事情,周一眠就颇感头疼。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花费心力过,这些事对他来说,真是太难了!
待在屋子里苦思冥想的大半天,他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到了中午,梁老汉又来叫他吃饭。这一次,梁老汉是下足了血本,摆上了各色好酒好菜,又邀来同样寄居周宅的几户人家。向他们表明了周一眠的身份。
当那些人得知周一眠就是从前周家的小少爷时,虽言语上都是连声感激。但眼神中却总闪烁着一丝忌惮。
他们是怕周一眠要取回祖业,那么就要把他们全部扫地出门。
周一眠看出了他们这些心思,也就明言和他们说了。
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来哀悼先人,顺便看看家里的祖屋。现在周宅有这些人照料,他也觉得很是放心。
周一眠的话很委婉,这些佃农听不明白,还真以为周一眠感谢他们来照顾房子。后来酒劲上头,竟在周一眠面前吹嘘起来了。
“其实……其实不瞒小少爷您说啊!这最开始要搬来这周家大院寄居啊,我……我是拒绝的!”这个名唤钱三的中年男人喝得有些高,说起话来,也有些结结巴巴,“这……这周家大院啊!它……它不干净!”
听到钱三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还在惬意喝酒的梁老汉登时脸色一方,厉声说道:“钱三!你说些什么玩意儿?”
“可不是吗?”钱三既然开了腔,其余人也接了上去,“梁叔,那些天飘来飘去的黑影子,您可别说您没有看见过?”
“啥黑影子!我看你们是酒喝多了!”梁老汉偷偷看了眼周一眠的表情,然后急欲结束这个话题,举起了酒碗,朝周一眠挤出一个笑,道,“乡亲们,咱们来敬小少爷一杯啊!”
这些农户都很憨实,听梁老汉说要敬酒,也就赶紧端起酒碗敬上去了。
周一眠来者不拒,都一一喝下去了,整个酒桌上又是一阵热闹。
而对于刚刚钱三等人的话,周一眠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可都已经暗暗记在心里面了。
什么黑影子?
周一眠自幼在周正和的影响下,深知“敬鬼神而远之”的道理。他虽信世间存在鬼神,但他更相信鬼神的恐怖,远比不上人心。
就像当年周家灭门惨案之后,自己的舅公,也就是张家家主,前来收养无依无靠的周一眠。明明同样是苍髯皓首的老者,但他却丝毫不能从舅公的眼中看出一点的慈祥和蔼。只有那如鹰隼的尖锐,和饿狼般的贪婪!
一个恍惚,周一眠险些怀疑舅公才是造成周家惨案的幕后黑手。
但马上,他就否决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一个小人,他再如何狡诈阴险,他的作为总是不会超过他的下限。
唯独那些自称款款的君子,才会在夜深人静时,显露出自己那骇人的丧心病狂!
抱歉,忍不住又想起王琳琅了。
……
王琳琅忽然觉得身子有一些的冷,屋子里明明温暖的很,可就是好像有人在他背后吹风似的。
“大哥,药汤已经好了。”王国风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小心翼翼地放在王琳琅身旁的桌上。
王琳琅道了声谢,却不着急喝药,柔声和王国风说道:“国风你坐着,我有些事要和你谈谈。”
“好的。”王国风虽然面上波澜不兴,实则心里已是受宠若惊。
虽然王琳琅平日里说话言语并不尖锐苛刻,但总是冷言冷语,叫人不敢亲近。哪怕是对王国风这般的同胞兄弟,也不曾多有柔声细语。
今日忽然这样叫唤王国风,王国风又怎么不惊喜?
赶忙拉来了一旁的圆凳,坐在了王琳琅的身旁。
“大哥您……可是有心事?”
却见王琳琅两道剑眉紧缩,好似兵戈相对。分明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情。
只是,又有什么事情值得王琳琅苦恼?
“大哥是要说周一眠的事情吗?”
王国风和王琳琅做了二十来年的兄弟,就算做不到心意相通,但多少还是能猜到王琳琅的心思。
王琳琅却叹了一口气,静默了半晌,才接了一句。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但他又不知一时该如何开口。
其实这些日子,王琳琅一直在徘徊犹豫,甚至在反思懊悔,而这一切的思量,都离不开刚刚提到的那人——周一眠。
“大哥又何须关心那个贱(和谐)人!”不提起周一眠还好,一提起他,王国风就是一肚子恶气,“旁人不识他,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当日,明明是他……对大哥你心怀不轨!”
“够了!”王琳琅的声音又变得凌厉起来,冰冷中似乎还带着一些怒意,可怒气过后,就只剩下浓浓的无奈,以及一丝的哀痛。
“或许当日,我们就不该让他去。”
“大哥!”不知从何时起,王家这俩兄弟间,只要一谈论到周一眠,都免不了一顿争吵,“周一眠他本就是狼子野心,还在张家的时候,他就耍了多少手段花样、心机穷尽。等把他带回琅琊了,他又何曾消停过?照我说,他愿意前往魔教,甚至甘心伏人身下,本就是另有所图!说不定,他的目的就是要得着那颗混沌珠!”
“混沌珠啊……”至终,二人的话题又来到了混沌珠上。
其实,一切矛盾的根源,都不外乎这颗珠子。
王琳琅怎么也想不明白,周一眠为什么就不愿意把这颗珠子交给自己。
将这害人害己的邪物带在身边,百害而无一利。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