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罗沃疗养院的两周时间后，严勘就回到了严家。

在绿植环绕的巨大草坪上，巨大比亚兽的头缓缓低下，它的双眼凝视着严勘，然后，它以一种亲昵的动作蹭了蹭严勘。

一颗球被扔到远处，严勘摸了摸多娜的头:“捡回来！”

多娜果然听话地跑向那颗球，以笨拙的姿势咬上，嘴巴合拢，又转头冲向严勘。

奥德的双眼都要鼓出来了，稀奇道:“真把自己当狗了。”

严勘注意到身后的人，右手向着他自然摊开，对于严勘这种态度，奥德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他说:“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我恢复得差不多了。”

奥德把凤鸾交还给了他:“对了，两天是继任大典，你懂的，必须出席。”

“我知道。”

奥德说:“你这么急着要凤鸾干什么？”

“听着，”严勘语气有些冷:“还记得我们当时发现的叛军实验室里那架被故意遗落的机甲投影吗？我当时把它收录在凤鸾的储存盘里，估计你也打不开。”

奥德听见了关键词:“故意？”

严勘耸耸肩:“反正我无法解释为什么其他东西带不走都能毁掉，”说着严勘扬了扬手里的凤鸾，“就这个留在了那里。”

严勘接着问奥德道:“你有没有告诉别人过。”

奥德想了想，摇摇头，嘴里碎碎念抱怨道:“你昏迷得倒是爽快，留下一大堆烂摊子，军部情报有误，配个调查了半个月，装备核实简报，伤员安抚工作…………吧啦吧啦……”

“…………，”严勘面带愧色:“……辛苦了。”

奥德耸耸肩表示:“我已经习惯了。”

“我不知道军部的人知不知道生物机甲的事，奥德，你也知道，生物机甲对于帝国一直是个敏感的词汇，可是那样成规模的机甲部队已经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这一次沉默持续了许久。

奥德缓缓开口:“你要是觉得有必要何不直接把录像上交军部。”

严勘突然转身背对着奥德，他气质在这一瞬间变得如同刀锋般锋利:“我们出发的时候，你还记得军部文件是怎么样的。”

“武力镇压啊。”严勘以一种好笑的口气说，“后来不敌叛军的时候，我发了无数密电，只有一道指令发了出去，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怕丢脸才在最后关头向帝国求救吗？”

奥德吃了一惊:“真该死！有人想要我们死在那。”

“是啊，这就是我不敢直接把录像交给军部的原因，刚抵达钢铁城我就意识到不对了，可惜太迟了。”

“我说……呃，你心里有没有数。”

严勘叹了一口气，“我升得太快了——我可有的受了。”

他把凤鸾的指挥器戴好，背靠着凉亭，多娜来到他身边，远处，火热的太阳从远处地平线上升起，不知名的危险正如斯图.马丁的话深深地潜在严勘心中，虎视眈眈地等着他。

————

银河帝国大厦，紫薇宫殿。

明亮的灯火辉煌，巨大的议事厅此时在大殿深处寂静无声，主位上坐着一个人，他将手撑在额前，灯光打在那张生就一副疏离感的面容上，却性感不可方物，有一种让人深深着迷的美。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人，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穿入奥斯汀耳中，使他听起来紧张兮兮:“陛下，我真的不知道亚博会突然反水，我们脑中根深蒂固的念头是效忠您啊。”

奥斯汀突然轻声一笑，那声音轻极了，像猫一样:“我今天才发现陈议员的拍马屁功力和你例行公事的能力一样——令人堪忧。”

陈维扬知道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他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奥斯汀那双黑色好看的眼睛正一眨不眨，漠然地盯着他，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支着椅子的把手，眯眼望着议会厅那灯火流光的天花板，半晌道:“我突然想起来你是被我一把手提起来了的吧。”

陈维扬没料到这位捉摸不定的主会说起这个，连忙答道:“陛下，我是真的不会背叛你的，我是最初追随你的人啊，当年守卫军在帝国前线卖命，我们被抛弃落得怎样的下场，我是在黑暗里受你驱使的人啊。”

奥斯汀摇了摇头，来到陈维扬身前，他扳起了手指数着。

“那我们来数数看，一，背着我和我母亲秘密通信的人是谁呢？你效忠的我还是住在麋鹿宫的郭岚夫人呢？”

这一声质问掷地有声。

“二，”奥斯汀继续说:“和反叛军互通气，我该不该留你？”

“而第三，你把我之前给你的命令当做耳旁风了吗？”

陈维扬在听完最后一句以后，突然有了勇气抬头，面带苦笑看着奥斯汀:“对，所以陛下你要杀我吗？”

陈维扬说完又低下了头，嘴脸带着一丝邪恶的笑意:“所以呢，陛下，足以解释一切了，假如不是四个月前我让严勘小将军走向险境，第一，二件事怎么值得你回头整治我。”

“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陛下，严勘就像一架最新的机甲，虽然极度专业化和昂贵，可是他也是能轻易毁坏的东西呢。”

“所以呢？”

“所以，陛下明明知道这次剿灭叛军面对的危险有多高，可是您还是下达命令了，只跟我特别提到一点是————”

“闭嘴！”

陈维扬却有些激动:“好吧，我闭嘴，可是陛下有什么能阻止郭岚夫人呢？”

奥斯汀冷漠道:“你还是当个会呼吸的哑巴比较好。”

陈维扬咽下一口口水:“再没有比除了严勘更妙的解决之道，我们不是早就得到这个答案了吗？严老元帅现在的示弱算什么，如果陛下无法尽快处理掉帝国的那些权贵古董，大皇子的迅速回归，我们又会被置于何地呢？他们把严勘当做继承者呢，假如他死在远东星那群人手里，我们相当于在推倒了他们寄予希望的高塔。”

“是啊，”奥斯汀嘲讽道:“那真的是一个高贵的牺牲呢——”

“所以陛下，”陈维扬试探性地说:“跟无上的权势比起来，您和严勘昔日那点师生情益又算得了什么呢？”

奥斯汀的视线转向陈维扬:“最后总得有人死吧。”

然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个沉默由陈维扬打破，为了压抑恐惧的情绪，他的声音不由得打战:“那为什么不是严勘呢？”

奥斯汀转身离开，等于沉默地回答了陈维扬这个问题。

在奥斯汀走出会议厅，两个士兵手持生物手铐进来，陈维扬一动不动任他们将他锁住，但在他挪动身体之际，他盯着奥斯汀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你会后悔没有听我今天的建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