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天后，帝国大厦。

新任皇帝冷着一张脸，任由面前的人抽走他一管血，他面前密密麻麻摆放着先进的仪器。

奥斯汀不确定这些东西叫什么名字，更不相信面前这些忙碌的身影能让他体质恢复之前的一半，但出于无法拒绝的原因他就得硬生生地接受这些人的折腾。

这次抽血的女孩看着面生，应该是刚进实验室不久，对奥斯汀浑然天成的冷气似乎没有一丝抵抗力，奥斯汀上身靠在椅背，感受到手臂一阵痛，皱了皱眉头，那女孩瞬间做了个悲凄的表情看着奥斯汀。

"哦，陛下，抱歉。"

"……没关系。"

那女孩赶紧抽了离开，看着奥斯汀没有多大变化的脸，显然松了一口气。

奥斯汀披上自己的外套，身边的贺德乐报告道:"郭岚夫人……。"

话还没有说完，奥斯汀就打断了他。

"再派一批人去麋鹿宫吧，免得传话的人都只能让你来。"

贺德乐面露尴尬。

"陛……陛下。"

"我不是说过，麋鹿宫的事，我一概不想听。"奥斯汀接着说:"还有你，明天一起打包行李去吧。"

贺德乐张大嘴巴，他以为郭岚夫人至少是陛下的亲生母亲，虽然之前陛下严禁麋鹿宫的人往他身边伸手，可是没想到关系竟发展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吗？

他绞尽脑汁渴望想出能够改变陛下心意的话，可惜，陛下近乎冷漠地语气:"你不必再出现我的眼前了。"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被身边的人一手挟持着走出了实验室。

这里的动静不大，但近身的人都看清了发生了什么。

奥斯汀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

"我说，陛下对郭岚夫人也太避之不及了吧。"有人压低声音道。

"我听我一个在宫里的远方堂哥说，罗维陛下死的那个晚上，郭岚夫人挟持着先皇后灭了禁军三千，议员大半都被囚禁起来。"

这不是什么秘事，人人都有一张嘴，陛下这个帝位是郭岚夫人给他杀出来了的，但没有把它摆在明面上说，这简直古地球上逼宫的现实案例。

现在奥斯汀一登帝位，更没有人拿这说事，以为奥斯汀战神这个称呼是随便说说的吗？红星守备军当年震慑银河系都不是空口的传说，在帝国没有几个不在这两个人面前踏着谨慎的步子走路的了。

有人倒吸一口气道:"那郭岚夫人也太狠了吧。"

稍微年长一点的同事略带好笑地说道:"她可远不如此，咱们陛下早年还在帝国军校那会，可还是位无父无母的贫困生，可是当陛下战神的名号响彻整个帝国时，他就忽然成了郭岚夫人的儿子，皇帝的私生子。"

"那按道理说，咱们陛下和郭岚夫人一点母子情意都没有？"

"话也不是那么说。"有人说道:"毕竟是亲生的，两人一起，帝国不是尽归他们之手。"

有人隐晦地笑了笑。

突然，不远处有人吼道:"在悄悄讲些什么，不用干活了吗？"

他们立刻闭了嘴。

房间里陷入麻木的沉默，郭岚夫人轻柔地把长发捋在耳后，葱白的手指在杯子上点了点，看得出来保养得十分好，可是岁月在她的眼尾留下了痕迹，却没有带给她丝毫老态，像是曾经明艳的红莲花稍微合拢花瓣，美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奥斯汀站在距离郭岚夫人不远处的的窗口旁。

他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怎么让他们怎么给你开的门，但我好像明确说了，您最好不要出现我面前。"

那位传说中吃人不眨眼的郭岚夫人没有生气，她有些低落地开口道:"奥斯汀，不要这样说。"

好像她把他当做一个任性的孩子，说出的话只是徒劳敷衍地安慰一下正在怒火中的奥斯汀。

奥斯汀严丝合缝的冷面分毫没变:"如果你来这里只是向我展示你那拙劣过火的演技，那你可以走了。"

郭岚夫人放下手里的杯子，说了一句风马流不相及的:"你的秘书泡的咖啡很合我口味。"

奥斯汀转身，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荒谬。

"奥斯汀，没必要对我这么不友好，你不是把我的羽翼都砍掉了吗？我现在紧张兮兮地生活在你的窥视下，是不会对你的小朋友做些什么的了。"

"那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就不能来看看我儿子吗？"

奥斯汀像听了什么笑话，嘴脸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从头到尾，你在我这里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维扬被你抓了吧。"话已至此，郭岚夫人撕下她轻柔的面具。

"对。"奥斯汀答道。然后，他又继续对她说:"现在他应该正在红星基地的飞船上。"

郭岚夫人神色微变。

"我想不久母亲你就会听到他英勇殉国的消息传来。"奥斯汀出人意料地快活起来，"弄死他，对开我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是吗？"

郭岚夫人微微皱起眉头:"你以为这样就是在报复我吗？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他死了，那群人就会以为我们单方面毁了协议，他们会让你在这个位置稳稳当当地吗？"

奥斯汀神情冷漠地听着，少见地郭岚夫人的声音里竟然透露出一丝颤抖，一双秀丽的眉毛却扬得很高。

"没错，我就是想毁了协议——这点有什么好疑问的吗？我现在回想起来，那真的是我做过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一个错误……决定。"他嘴脸扯出一个微笑:"可是，被撕碎的是谁，还不得而知。"

"果然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郭岚夫人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在一起，她苍白而细薄的嘴唇周围的周围此时显得很深。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严家那小子动手惹怒了你。"虽然她嘴上说着自己错了，但是她冰冷的蓝色眼珠盯着奥斯汀，随后咧嘴一笑:"可是，你现在能依仗的也只是因为你是皇帝罢了，为了那个人，你可真的是做得绝。"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否则你害怕的那些都会变成毛骨悚然的现实。"

"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郭岚夫人苦笑。

她在向他示弱，奥斯汀揉了揉眉心，没有回答。

两个人的关系就像一团乱麻的线，从早年奥斯见到她第一眼就知道，除去那点融入骨血里的血缘，还有更加牵扯的因素像铰链把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总之，你不必在我这里白费心思，人我一定不会放，"奥斯汀猛然吐出一口气，"当然，如果他能吐出些对我有用的东西，我可以让他少吃点苦头。"

郭岚夫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们一开始就是与虎谋皮，你以为我不想就安安分分地待在麋鹿宫悠闲地喝下午茶吗？可我每个午夜梦回，都会梦见……你和我被长枪刺穿的可怕场景。"

奥斯汀转身猛然望向她，接下来是很长的一段沉默，然后他垂下眼睑。

"母亲，你被权势遮住了眼，可我会保护你，拼死也会保护你。"

房门被反手关上的闷声响起。

郭岚夫人的目光一直目送着奥斯汀出去的背影，好半天她才喃喃道:"不，你保护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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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练场里，严勘的拳头直击向苏珊.玛丽的桌面，激起了一下尖锐的铿锵有力的声响。

严勘吃痛捂手，眼中的怒火瞬间化作痛苦。

玛丽从容淡定地将通知收好，抚摸了一下仍然光洁如新的桌面,撇了撇嘴，露出胜利的微笑:"你每次碎我桌子的频率实在太高，军部已经不给我报销了，怎么办，只好自费购买了新金属制成的高科技记忆合金。"

严勘嘴脸抽了抽:"…………"

果然最毒女人心。

玛丽深沉地开口:"按年头算，我今年六十，在古地球，我已经是个对人生有多愁善感的老太婆。"

说着，她用手指优雅地指了指严勘:"而你……还不到四十。"

严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玛丽顿了顿，开口道:"长辈说话，你虽然不必装作恭敬有礼的样子，可是，你不要每次不听我把话讲完就疯狂打击我的桌面。"

"还有，你这个暴躁的脾气为什么就不能改改，不然每次严元帅托我为你的婚事操心时，我脑子里冒出的念头永远都是——我该不该当这个罪人把活泼美丽的贵族小姐介绍给你让你当点心般揉捏。"

严勘瞪着玛丽，一言不发。

苏珊.玛丽倒豆子似的说了半天，看了看严勘的脸色，自觉有些不留情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把你安排进陛下的禁卫军有什么不好的，脸色这么臭，虽然说你是帝国元帅的亲孙子没错，可是你也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严勘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我想和厄尔谈谈，可以吗？"

玛丽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孩子，突然跟我这么客气，还挺不习惯的。"

玛丽拨通了厄尔将军办公室的内线。

严勘动了动隐隐作痛的拳头，不满道:"拜托，从我奶奶的角色中出来好吗？"

严勘一言不发地等着。

玛丽挂了电话，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我说，你知道的，厄尔将军…………"

严勘心平气和地说:"他不见我。"

说完，严勘将手里的几张纸揉掉，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就冲进了厄尔将军的办公室。

玛丽急忙去拦，在咆哮声中一跃而起，淑女形象全然不顾，连椅子都差点装翻:"你不可以就这样进去。"

其实当玛丽向厄尔将军传达了严勘想要见的事实后，厄尔将军的原话其实是:"让他要么进禁军，要么我给他免职，让这个该死的白痴好好做个选择。"

鉴于厄尔将军的话有些粗俗，玛丽还没有传达到位，严勘就开始用他那直球脑子开始解决问题。

玛丽看着不见的人影，涨红了脸道:"这军部里都是暴脾气！"

厄尔将军随着办公室砰地被打开的声音吓得手里的雪茄都开始打战，烟灰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随即雪茄就跟着掉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可惜，一看见来人咬牙切齿地怒吼:"严勘！你他妈好极了，军部上将的办公室是你家后花园吗？让你随进随出！"

严勘自知理亏，也不多做狡辩，只是凝望着厄尔将军那快要翘到天上的八字胡道，坚持道:"禁军，我不会去。"

厄尔将军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尽量让他那张面露凶相的脸看起来更柔和一点。

"严勘，你给我搞清楚，我能在这里发号施令，就没有考虑过你能不能接受这个问题。"

"为什么？"

​

"什么为什么？"

"让我去禁军的原因呢？"

厄尔将军听完这话，像个反派一样地咯咯大笑:"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在我们的世界里不需要原因，只有真正强大的人才不会被步步紧逼。"

严勘一时愣在原地，厄尔将军站起身来，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该庆幸没有去问你爷爷，他不会像我这样对你吐露实情的。"

严勘闭了闭眼，似乎不假思索道:"好，我接受军部的调遣。"

厄尔将军将刚才掉落的雪茄重新放在嘴上，含糊不清道:"年轻人，加油干！你的前途无量啊。"

严勘随即转身，踏着不轻不重的脚步离开。

不久，厄尔将军的终端响起，接着是厄尔将军气呼呼的声音:"我当惯了坏人，那小子不经激，两句话就把他搞定了，可我也说的是实话而已啊。"

那头细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他估计今晚气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