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瞬的时间，月亮就走出了云里，箫乐看清了怪物的容貌。

这不是……李伯然的脸么，只是牙齿变得尖锐，头也变大了，给人一种奇异的视觉冲击，至少对箫乐来说这是间格外荒谬的事情，对方的脸上还泛着油光。

箫乐又联想到各种事情，无论是白陆行说得话还是自己所见到的，好像确实能说通…

“赫赫……”怪物发出嘶哑的声音，脸上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少爷，该上香了。”

怪物向箫乐走去，他的步调看似缓慢却大，没几步就来到箫乐面前，走近了它身上的臭味愈加浓烈，箫乐也不管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惹怒眼前离得很近的怪物，他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在恐惧中微微皱上了眉。

“少爷从来都这么任性，老爷和夫人很失望，我只能把你带过去……”长着李伯然的脸的怪物将斧头放在箫乐头上，近的让箫乐头皮发麻，怪物的声音嘶哑难听，“让你自己去见见他们，那位大人也是如此希望。”

“要杀我没那么容易。”箫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与底气，或许是白陆行，可白陆行现在不在身边，或许是通道里的那块青石板说过的——

要他的命是难于上青天的。

怪物看着箫乐好一会儿，发出了桀桀的笑声，在安静的夜晚中格外响亮惊魂，最终他放下手里的斧头，另一只手轻轻捏起箫乐的手，又猛地用了些力，兴奋道：“死不了死不了，就让你活着吧。”

箫乐不敢泄气，毕竟自己手上传来的痛感并非是错觉。

果不其然怪物眼睛里的凶光更胜，“留你一口气活着也是活着，”

箫乐感受到了手臂上的手正在加大力度，他稍微动了动手，丝毫无法撼动，疼痛原本对箫乐而言是陌生的，直到第一场游戏里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虽然他能忍住，但痛感还是从手臂上往四处散去，原本紧闭着的嘴还是泄露了些许痛苦之声，疼痛导致的生理学泪水便涌上眼角。

“嘶……唔……”

抑制不住的声息微弱的呻吟稳稳传进怪物耳中，桀桀的笑声愈加放肆，他无比享受这种慢慢捏碎人手的快、感，一点一点的痛感叠加，看着箫乐脸上的痛苦加倍。

到底需要多久呢？

怪物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快乐——

突然眼见的景色变换转了又转，停格在自己丑陋庞大的身前，在真正消失之前，怪物听到了世界上难有的美妙之音，隐含着怒气，却依旧又温又柔，让他想起了自己还拥有人心那时，那位温柔又美丽的……

“你不该对他动手。”

一瞬间，怪物的身子与落在地上的头被光燃烧殆尽，什么也没能留下。

箫乐看到一道渺小到难以捕捉的白光闪过，怪物的头便跟个皮球似的掉到了地上，熟悉又带着点不同的声音响起，怪物的血都没能喷发便消失了。

恐惧还没有完全消失，盘踞在箫乐脑中，刺痛着他的头，死而复生的感觉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反而让他想起了种种事迹，想要杀他的人看来是有备而来，箫乐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能惹到那种大人物。

“白陆行！”箫乐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但又有些不同，他的气质很冷，脸上没有以往的温柔微笑，无端端让人害怕，箫乐一手覆上受伤的手臂上，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

分明是来救他的，也确实救了他，箫乐却对眼前的人感到了些许恐惧与生分。

本能驱使，他不敢对此时的白陆行过于亲昵，就好像以前的那个白陆行是温柔秋风，而现在的白陆行是真正的秋天——让人感到萧瑟骨寒。

白陆行是谁？白陆行眨了眨眼。

哦，是他自己。

那眼前的人是谁？白陆行试图从混乱的大脑中找出答案，箫乐只觉得白陆行似乎十分疑惑，他顿了顿往前挪了几步，再次问道：“白陆行，你没有受伤吧？”

他的话里没有质问与害怕，只是向白陆行询问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只是去了一趟虚空，什么事也没有。”白陆行应道，虽然疑惑，他到底还是没问出口，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很重要，重要到自己不该忘记对方的是谁。

箫乐点点头说：“没事就好。”

他又想道，你看上去事情就很大条，刚想开口继续问，白陆行就快步来到箫乐面前，轻柔的拿起他受伤的那只手。

“痛么？”他的动作十分小心，仿佛手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又苦笑道：“怎么可能不痛。”

箫乐直勾勾盯上白陆行的眼睛，和往常一般是浅灰色的，有些亮，似浩荡银河，而自己不过是银河中一隅。

白陆行翻起箫乐的睡衣袖子，被怪物捏着的那块地方已经肿起来了，看上去没有伤到骨头。

“我很抱歉。”

他边说着手中边聚起淡淡白光，而后轻轻拂过箫乐红肿的地方，很快的便恢复了原样，只是痛感犹存，分毫未减。

又是‘我很抱歉’，箫乐看着手上的红肿刹那间淡去，他寻思出味了。

“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做到这种地步，虽然好了，但是疼痛会伴随几天。”白陆行没有给箫乐说话的机会，“先去睡觉吧。”

这就是在赶人了。

箫乐眉轻微一挑，这绝对不是以前那个白陆行！

秉持着身为信徒应该及时关心自己的神明，箫乐并没有听话回到自己房间，他直视白陆行的眼睛，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那是不属于白陆行的眼神，或者是连箫乐也无法得知的真实，那双眼睛非常漂亮，不同以往的漂亮——如同冰一般，那是没有感情的眼神，冷冷的、又高高在上。

一下就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感拉得远远的，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眼睫微润，泪水还挂在眼上半掉不掉，在淡淡的月光下亮得出奇，箫乐质问道：“你在瞒着我什么？”

“我去了一趟虚空，……”白陆行说不出箫乐的名字，短暂的思考后本该说出的名字变成了微弱的气声。

“你看上去很累。”这是箫乐的直觉，虽然白陆行现在看上去像雪原上的独、裁者，但对他还是格外的‘温柔’。

白陆行脑中一片混乱翻滚不停，他说：“有点，让我睡一觉吧……”

白陆行轻轻的靠在了箫乐身上，带来了难以捕捉的淡淡香味。

什么能让鬼怪说他有点累？！

箫乐看向身后的飘窗，夜色正浓，秋风飒飒。

他莫名打了个哈欠，感到了困意。

“白陆行，去我床上睡。”白陆行的房间不宜睡人，木板石头落了一地。

白陆行双手轻微的动了动，下一瞬间他们就站在了箫乐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