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皇宫。

念之回到昭华殿内，还未来得及换下身上的红色长袍软甲，身子略有些摇摆，平儿顺儿见之慌忙迎上来。

身子略微摇晃一瞬，猛然扶住旁边的墙壁，喉间喷出一口猩红的血液。

两个小丫鬟顿然一惊，这是怎么了？怎得突然就吐血了？可是在战场受了什么创伤？难道千镜玥没有保护好她？

“抚我过去。”念之声音略带颤抖，手指冰凉地抚上墙，缓缓阖上双眼。

下一秒，倏然间感到背后一双温暖的手扶住她，念之略微怔愣，下一秒，身体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里，他抱起她，缓缓放在床面上。

平儿默默收回伸出的手，看自家小姐脸色一眼，随即低下头，退到一边。

念之抿了抿唇，并不言语。

“可是伤口又裂开了？”

任由千镜玥揭开她的衣衫，露出腹部晶莹的肌肤，上头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血肉模糊。

千镜玥皱起眉，好看的眉头，让人忍不住心疼，想要为他抚平眉心的褶皱。

这是陈年旧伤了，这就是蛊虫的副作用，到了后期，身体机能几乎已经被侵蚀地消失殆尽了，即使表面上依然年轻，实际上已经相当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伤口也会很难愈合，包括止血。

这三年，包括她怀孕期间，他日日提心吊胆，担心她旧疾复发。包括此前那枚血钻，其实是对她有帮助的。

即使他心里难免膈应，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他屡次劝她戴上，可她就是不听。

他也无法，幸而最后她和孩子都安然无恙。

“我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任性上战场。”

平日都有复发的危险，更何况战场上了，定是还要动用内力。

心脏隐隐地被缩紧了，他真的害怕……

念之顺着他的姿势，靠在身后的靠背上，任由他替自己上药，也没什么因为跟他置气，就硬要自家动手之类的。

每个人都好强，只是后面发现，让自己处于弱势，有时候会更有用罢了。

她断不会委屈了自己，不论是在身体上，还是情感上。

千镜玥耐心替她上完药，包扎好，眼底是从所未有的温柔神色。

或许，这个男人是真的真的，爱着她的。

只是她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份可以不被抛弃的爱。

“母后！”

一个银白色脑袋，小胳膊小腿的孩子，吭哧吭哧跑过来，泪眼汪汪望着她。

“母后，您没事吧？”

小小夜自听说母后上战场的消息，就一直心神不宁。方才来到昭华殿， 却听说她受了伤，慌慌张张便进来了。

念之淡淡摇头，有事没事，都看到了不是？

随即冷冷朝顺儿望去一眼，知道是她说的事。

“母后，我不希望你再冒险了，答应小小夜，永远不要丢下小小夜，好不好？”

念之怔愣一瞬，在千镜玥的注视下，朝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去睡觉。”

承诺这种东西，不是轻易就能给的。

千镜玥见她如此，脸色也严肃下来，对着仍心怀不甘的千镜夜道：“乖，听母后的话，去睡觉。”

千镜夜泪光一下子升起来，这是他父皇第一次那么严厉地与他说话。

随即注意到父皇替他使眼色，知道母后目前状态不佳，不应打扰她休息。

小小夜已经长大了。他应该学会懂事。

待他告退下后，念之转眸看向身边的千镜玥，盯了他一会儿，随后将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她方才笑起来，嘴角微勾，美丽地恍若不真实。

“怎么了？”千镜玥撩开她额际的碎发。

念之浅笑着摇了摇头：“睡下吧。”

**

两国分界。

顾风眠弯腰，神色淡淡，目下无尘，躬身行了一礼：“皇上，往后的路，臣可能不能再助您继续了。”

夏无澜颦起眉：“为何？”

顾风眠握着拳的手指紧了紧，为什么……

“您先前答应过臣，不会动她……”

他已经容忍了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先前他不顾他们的意愿，强行娶了念之，他已经没有说什么！应为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认为……他自认为，只有夏无澜可以护着她！

现在看来是错，大错特错！

她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而刚刚，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夏无澜居然想杀了她！他根本不能想象，如果方才千镜玥没有出现，她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莫非是此前发生的事，因而一直对她心怀怨恨？那这胸襟可当真是宽广！一国帝王，居然暗自记恨一名女子！

夏无澜看他这般模样，便心知他在想什么，微微无奈摇头。

“你以为，我真的忍心杀念之？”

只怕不仅是他，就连安思弦，也是这么认为。

顾风眠淡淡看他，听他下一步开口：莫非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知道她方才为何要刻意勾起众人对她的怒火？为何刻意要让安思弦记恨于她？”

风眠怔愣，的确是他过于心焦，导致忽略了这一点。这一方面，确是不符合她的性子。

照理说，就算是做过的事，就算被发现了，应当也是咬死不认才是，关键时刻还能反将一军。

“因为，她的身子，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

夏无澜叹息一瞬，道出已经郁结于心多年的心事，听那个云神医说的。

早在三年前便是如此，更何况是三年后，她早已元气大伤。

她的躯体早已残破不堪，现在不过是靠着千镜玥吊着一口气，勉强苟延残喘罢了。

或许她曾经真的很想活，可现在活着，对她而言，只有折磨！

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顾风眠怔愣，下意识抗拒这个消息：“不可能！”

原本圣洁的面容，双目逐渐赤红，她怎么可能会死！她不是要报复他们所有人吗？她还没有做到怎么能死！

她还没有做到让自己一辈子念着她，她怎么能死！

不可能的……

夏无澜摇摇头，谁又想承认！谁又能接受！天知道他受了多久的折磨！若非是知道这一点，他怎嘛可能会放她会镜月那么久！

话音刚落，突然有将士慌慌张张来报。

“禀告皇上，顾念之率领百外大军，突然攻上来了！”

夏无澜和顾风眠，同时诧异转身。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