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再回来时，少年已经一身齐整的等在灵泉边了。他虽瘦小，生的却好看，一双凤眼清澈如水，春风般柔软动人。合身弟子服穿在身上，风吹鹤纹流涌，像大户人家的清俊公子。

“无霜峰江楚，今后我便是你师尊。”江楚说话向来能省则省，他也不在意外人给他的虚名：“名字？”

立在原地的少年瞪大眼睛怔怔看他半晌，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双膝一落跪了下去：“回师尊，弟子名楚无恨。”

“弟子一定勤勉修炼，绝不辜负师尊！”

尾音微颤，逸出不可置信。

“随我来。”

江楚带他回了寒玉小筑。地面铺着光滑玉砖，筑内栽了许多花树，风一吹，清香四散。

冷香淡淡的墨发拂过楚无恨的脸，他心底一阵反胃。江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以后就住这里。”

楚无恨抬眼看了看：“是，师尊。”

然后江楚偏过头，冰冷墨瞳映着雪色花瓣的影：“里面有小厨房，可会做吃食？”

“弟子自小流落，做些饭食自是会的。”楚无恨道：“师尊不用担心弟子。”

但师尊可要小心了，再让弟子给你做吃食，你说不准就中慢性毒药了。

前世动辄打骂，又逼着自己做灵材满足他的口腹之欲，物尽其用也不过如此。

“本尊喜静，无霜峰如今只你我二人。给你三日时间熟悉这里，三日后每天寅时，本尊在演武场等你，迟来即加训。”江楚说着抬手指向最显眼的那座清雅小楼：“本尊就住在那里。楼前有传讯石，用它与我联络。”

江楚在小梅院外停了一停，低头看他片刻，道了句：“你进去罢。”而后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了。

楚无恨凝着江楚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视线内，唇角才不可抑制地勾出抹森冷的弧。眼皮微抬，清波漾漾的眸掀起如潮讥诮。

那种不入流的剑法，你愿教，本尊还不想学。

踏进小梅院推开雕花红门，看见房中景象，楚无恨却愣了。桌上摆着几盘灵气围拢的清淡小菜，碗中两个白花花的馒头。他一戳灵气便散了，腾腾热气冒了出来。

清霜准备的？

心底疑惑不减反增，又想起他先前所问，楚无恨不自觉拧起眉。

莫不是找到了什么奇法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吧？

楚无恨可不敢吃他江楚的东西。

扔了团火将饭食焚的一干二净，楚无恨绕去小厨房。灶角放着好几个竹筐，打开一看，全是水光莹莹的灵食，一想便知是不久前送来的。

他提起一捆小青菜在掌心转了转，忽的笑了。

现在清霜收徒的消息已经传遍揽云宗了吧。

的确传遍了。不仅传遍了，而且十分震惊，震惊之后就是难以理解。难以理解的师兄师姐们踏上无霜峰站在兰芷楼前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唯一知情人连卿。

封如玉：“大师兄，中午发生了什么？”

能让小师弟抛下揽云一众内门弟子飞向微雨大发雷霆，并带走了个三灵根外门弟子。

温静影皱眉回想一阵，看向自家哥哥：“是那个体内灵根有蹊跷的少年吗？”

谢沉璧道：“十有八九。”

谢沉璧与温静影是一对兄弟，哥哥随父姓，弟弟随母姓。一个俊美一个明艳，具着红色轻衣，夺目的像二人峰上长年栽种的艳艳海棠。

兰潇潇将灵力引入传讯石，站在一边呆愣半晌，夜风吹的她水色裙摆微扬：“小师弟想收，就让他收。”

封如玉：“那你这一脸不情愿是干什么？”

兰潇潇瞪他：“以后他要教徒弟，更没时间出来了！我想见他，不行？”

封如玉闻言微眯了眼，错身躲到连卿身后：“命里有时终须有。”

“好啊。”兰潇潇皮笑肉不笑：“一天不收拾你皮痒是不是？”

“大师兄，让开！”兰潇潇眉眼一厉：“看我剥掉他的皮！”

说动就动，兰潇潇闪到连卿身后抬手去揪他的衣裳，封如玉怪叫一声，险之又险地避开，溜的比兔子还快。

温静影：“噗。”

谢沉璧无奈摇头。

以前的兰潇潇比现在还横，别看生了副玲珑娇小惹人怜爱的模样，却是个小霸王，初到就在演武场打趴了封如玉，冲温静影道：“是男人就来。”

彼时烈日炎炎似火烧，沸腾了少年的血。他提剑迎上，打的酣畅淋漓。然后江楚经过，面容如冰，白衣似雪。

兰潇潇跳到他身前拦住他的路。“比一比。”声音带着轻喘：“听说你很厉害。”

少年寒潭般的眸看向她。

点到为止的温静影怕师弟把小五打趴下，欲出言阻止，却见少年翻身而起，折下一截花枝。

那时江楚还没有本命剑。

白花簌簌落下，而少年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反身就刺了过去，花枝结霜，迸出凌冽剑意。

“起！”

“退！”

“回身！”

“刺！”

切磋变成了单方面的教导。一刻钟后，雪衣少年翩然落地，指间白花未落一朵，至柔至快又至强，若他动手，兰潇潇不过一招。

小魔女呆滞半晌，回过神江楚已经离开了。她捡起地上花枝，心跳的极快。

此后直到现在，兰潇潇向江楚提出不止一次的要与他结成道侣，最初少年看着她，没有冰冷冷的甩袖就走，破天荒婉拒了。兰潇潇哭了一天，师兄们使尽浑身解数轮番安慰，江楚出现的次数更少。后来他们长大了，兰潇潇想起来就提一下，和家常便饭似的，一次不说浑身难受，几人就没把这当回事了。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当年同门女修中又有几人未倾慕过惊才绝艳的雪衣少年。

几人很久没聚在一处了，笑闹声在漫天星光下散开，似又回到仗剑天下的少年。

门开了，江楚站在门后，见此情状冷眸微动，不可觉察地一柔：“师兄，师姐。进来罢。”

封如玉窜到江楚身后，瑟瑟发抖道：“小师弟，教训她！”

说了与当初一样的话。不过那时，他是被兰潇潇踩着背的。

这下就连谢沉璧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