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去，江楚站起身来，将玉简递与他：“休过一炷香后在此修炼，午时我来考校。”

楚无恨接过玉简，恭敬道：“是。”

清霜出鞘，白衣人最后看了他一眼，御剑离开。

楚无恨盘膝坐下运转体内凤火，这个清霜眼睛毒辣，挑的功法很适合，但他不需要。

须得尽快恢复实力，将灵根洗练成天火。

江楚在兰芷楼前停了片刻，抬手接住一片落下的花。记忆中浮现一抹明红，如火般艳烈，焚尽夜色下的一切，眼睛却如碧水流波，清澈矜贵，温雅持重。

如那个少年长成后。

可下一刻他就摇了头。只是眼睛像上几分罢了，突然记起的原因，无非是在此过了百年，想回去了。

将那抹人影抛入脑后，他转身上到二层进了书房。光洋洋洒下，案上铺着洁白宣纸。他点起熏香，凉风一吹，便散了整间屋子。棕木架上书卷排的满满当当，屈指微勾取下一本古卷，他撩了衣衫，跪坐案后细细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看到某一行字时他合上书卷，神色了然，冰冷眼眸却浮上忧虑。

灵根不稳，心魔深重，行差踏错一步，是粉身碎骨。

难怪那孩子有时眼神情绪都不对。

可他的心魔又是什么？江楚翻翻楚无恨的弟子录，上面只有他的出生地，灵州白江。盯着地名看了半晌，江楚决定去那边看看。

执念深重不可说，是为心魔。此行能了解到他过往生活的只言片语，对未来的教导都是有益。

事不宜迟，江楚当即动身前往揽云峰，与连卿说了自己要出行一段时日这件事。

“我很快便回。无恨那边有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我会让他找师兄。”

连卿看着自家小师弟，知他心意已决，目光落在他腰间佩剑上：“小师弟要带着清霜？”

江楚：“师兄向前送过我一柄剑。”

“好。”虽然知晓江楚出门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他还是叮嘱了一番：“早日回来。”

另一边，功法在体内运转过几番的少年睁开眼，清澈凤眸掠过抹暗红，静静看着掌心纹路。正此时腰间弟子玉佩亮了亮，江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本尊在小梅院中等你。”

心下疑惑的楚无恨赶回寒玉小筑，那白衣人坐在石凳上，看他进来，开门见山道：“我外出几日。你这些天按本尊说的练，有不懂的功法通过玉佩随时问我。我托了连师伯看顾你，但若非十分要紧不要去找他。”

楚无恨更疑惑了，面上却不显，乖顺应了。

不管他也好，他可以做个替身人偶代自己留在这里。

白江地界山灵水秀，正是初春清早，露水从杨柳枝条缓缓滴落。

江面浩大宽阔，远远驶来一艘巨船，迎着朝阳破开水面。甲板上立着名一派冰雪气的少年，腰佩长剑，白衣束腰。一双眸凛冽冰冷，面似寒玉，绝代无双。

正是江楚。他将自己的修为压至金丹，让身体回到少年形态，星夜兼程赶到这里。

下船后他进客栈要了一间房。一路过来饶是江楚也有些受不住，他未解剑就躺在榻上阖了眼。

夜半，窗外一阵窸窣响动，极轻微，却让雪衣少年立时清醒过来。他没有睁眼，随着来人步履渐近，一抹浅淡异香钻入鼻尖。江楚调转灵流，立时封了一处经脉将其逼散。

“真好看，主上定会喜欢。”

软鞭缠上劲瘦腰线之际眼皮蓦地掀开，墨瞳冷芒闪灭。一寸白刃出，灵光迸射，锵然一声剑响。

血落于地，黑衣人捂着肩连连退却，眼底惊疑不定，而江楚已起身，灵剑直刺过来。

黑衣人甩鞭迎上，缠斗几番后心知不敌，翻窗逃离。江楚疾走几步纵身跃出轻飘飘点在瓦片上，紧追隐入复杂巷道的黑影而去。

清辉未能洒到的地方，一追一逃。段离心道踢了铁板后悔不迭，脚下半步不敢停，“唰”地一声，灵剑挟风来，不知何故他脚下一绊，向前就地翻了个滚躲过，否则就没了耳朵。

没有路了。

冰棱结起，寒冷杀意让他几欲窒息。咬牙催动灵力运鞭打碎，长鞭挥出残影打向少年，元婴威压全然释放。

可地面早已没了江楚的身影，风动衣诀猎猎，他俯冲而下，一记横劈，碎了段离的结界。

他几欲吐血，不敢相信半脚踏进小乘的自己被一个金丹打的节节败退。

他是假的还是这个金丹是假的！？

栽了栽了。千钧一发，段离身前腾起一团明火，盛极化龙，一声清啸冲向江楚。

寒眸骤缩，少年猛地仰身下腰，纤韧身体在空中折出段优美的弧。还未完全起身手中剑便是一撩，灵力飞速汇于剑身，暴起于刃尖迸开璀璨蓝光向后斜斩，灭了火龙。

巷中亮若白昼。

“他是我的，要算账，公子往后排。”

江楚落地挽了个剑花，胸口微微起伏着，也不说话，冷冷看去，却在见到少年面容时愣了愣。而那少年丝毫不惧，清澈透亮的眼睛对上他，片刻后转身看完全动弹不得的段离，眸底浮上猩红。

唇角浅笑完美的近乎残忍，短剑自袖中滑至掌心，刺破丹田，毁了气海，烈焰灼烧感席卷经脉，痛不欲生。

汗珠滚落脸颊。段离却被他威压所制，惨叫都出不了口，血水顺着刀刃滚落，将其洗的澄澈若少年的眼。

段离昏过去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江楚对少年的狠辣不置可否，上前一步扒下段离的衣裳将他翻了个个儿，一看后腰，纹着片玄色荷叶。

见此情状，披风少年不自觉拧眉，心中冷笑连连，佯装支撑不住，弯腰吐了口血向前倒。江楚听到身后动静，回身接住一探，发现是灵力透支过度。

“别碰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凤眸浮上薄怒，语气也是又委屈又羞赧，但一开口就吐了血，紧紧抓着江楚衣襟的手无力落下，头一歪闭了眼。

江楚从袖里乾坤中取出枚回元丹喂给他，想为他传些灵力却遭到排斥，只得抱他回了客栈。

江楚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走后，段离身下渐渐现出个火阵，红光一闪，他便消失了。

江楚解下将少年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挂在一边，把他安置榻上，又找了水清理完地上血迹，挥出道灵流熄灭烛火，坐在榻边阖了眼。

幕空星子微明，夜色中一双清澈眼眸睁开，静静盯他片刻，复又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