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白鸟的清鸣唤醒日头，天渐渐亮了。

江楚警惕心极强，早在少年起身时便醒了。墨瞳深冷如潭，仿若能看透一切，而少年清俊面容透着病态的白，一身红衣却艳烈的像火，平白给他添了几分妖冶。

“我欠你一份情，会还的，如何找到你？”

江楚：“举手之劳。我是散修，居无定所。”

红衣少年面色更白了，像是受了什么侮辱似的咬紧唇瓣，最后什么也没说，掐诀消失。

郊外废弃茅草屋内，段离醒转一阵，才后知后觉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心如死灰地爬了起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被人带过来的，不趁现在赶紧跑，等着人找过来了，彻底杀了他吗？

爬到门口，门口下了禁制。四外一看，阴影处静坐的黑影让他惊叫起来：“啊啊啊啊！”

“想活就闭嘴。”是昨天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少年，声音阴冷的像毒蛇：“我能毁了你的丹田，就能修复，前提是将一缕火留在身体里，为我所用。否则我便折了你的四肢，挖掉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耳朵，让你清醒地，感受完所有痛苦再死。”

段离想也不想：“大人，从现在起我就是您座下一条狗，让我往东我不往西，让我咬人我不捉鸟。”

“呵。”少年一声轻笑：“别耍花样。回那里之后透露一句，比昨日更甚千百倍的痛苦，全数还于尔身。”

“大人放心！”这少年比那位都厉害，他脑子有坑才会背叛。为表忠心，他就地磕了三个头。

纤白如玉的手轻轻扼住他的颈，一抹暗红爬上眼睛：“若非你是唯一没有对本尊做过分事情的……你早便死了。”

颈间那只手时紧时松，生死一线的段离心跳如鼓。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一句：“记住了，本尊的名字叫……楚无恨。”

白江只有一个楚家，这就是江楚得知的全部。很多人都对楚家的消息讳莫如深，江楚只得问了位置自己去看。

越往城中心走人越多，芝兰玉树的少年总是惹人眼，路人频频侧目，视线大胆炽热，江楚虽觉着不舒服，但他们无甚恶意，他就权当未察。

遇到了熟人。几人将红衣少年围的死紧，对他连踢带打，少年蜷成一团，手微微抬起，凝出团明火，却很快便散，好不可怜。

江楚无法坐视不理。他凝出灵力分开那几人，将少年扶起，他眼睛凶狠的像小狼，淬着冷到极致的光，和小徒儿的无甚两样。

红衣少年粗喘着，不管不顾地运转灵力：“我要杀了你们！”

江楚按下他的手：“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红衣少年狠瞪他一眼，吐了血。灵力被压，他从袖中滑出短刃猛地掷出，却在接近一名修士心口时完全冰冻。

江楚沉默片刻，缓声道：“告诉我，怎么回事？如果是他们的错，我替你动手。”

少年身体一震，垂眸半晌，冷静下来：“他们污我偷东西，以此为借口拖我做炉鼎。”

说罢看向江楚，想从他面上找出什么，见他皱眉，唇角便牵起冰冷的弧，不似江楚的全然寒霜，溢满的是讥讽嘲弄。

生气了吗？是啊，你还没得到的东西，怎能便宜了别人。

但思及现在身份，楚无恨又表现出对他的感激，退上一步道：“你不愿杀人，便砍了手罢。”

不过不管你怎么做，都有人处理掉他们的。

他拍了拍衣裳，施术洗净衣上脏污，不欲停留，却在转身的瞬间听到数声惨叫，原是灵剑猝然出鞘，眨眼就毁了他们的金丹，几位修士呆滞片刻，才感受到痛觉。

江楚的剑实在太快。

红衣少年这下是真的欢喜，眼睛笑弯，星光莹莹。他停了步，回身看向身姿挺拔如剑的雪衣少年，眼中却蓄起泪花，泪水划过面颊他才恍惚回神，忙偏过头，眸似如洗碧空。

如在黑暗深渊中挣扎许久，抬头见到一缕光，先被刺的落了泪，慢慢才有暖意落在身上。

红衣少年不愿看他，止不住流泪，江楚不知怎么安慰他，瞧见卖糖葫芦的小贩路过，摸出钱袋用铜板买了一串递到他眼前。

到底是个孩子，应会喜欢这些的吧。

红衣少年果然不哭了，甚至还笑了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嗓音微微沙哑：“顾晏。”

江楚看出他自尊心强，也知道了清早他说不用少年欠人情的话刺激到他：“江月。”

“你来这里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江楚想了想：“那你带我去楚宅罢。”

红衣少年猛的抬头，眼睛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你是什么人，去楚宅做什么？莫非……”

“罢了，又不是什么秘密。”他又是一笑，眼睛却已肃杀冰冷，凑到江楚耳边：“楚家就我一个了，你想知道什么？”

“为了报答江月，楚晏什么都可以答。”

江楚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捉了他的手：“与我回客栈。”

回到客栈关上门窗，江楚单刀直入：“楚无恨和你什么关系，楚家是怎么回事？”

红衣少年故作一愣，急急道：“你竟找到他……你把他怎么了！？”

江楚半晌未言，最后闭了闭眼，从袖里乾坤中取出玉佩一示，渡劫灵息冒出一丝又收回：“揽云宗，无霜峰江楚。楚无恨如今是我座下弟子。”

“清霜尊者……”红衣少年有一瞬被压的抬不起头，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他是我兄……”

但旋即便刹住话头激动起来：“不，他只是个三灵根，灵脉又不好，你为什么收他！？你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吗？”

“若是一伙，我何故来此。”江楚摇摇头，道：“你兄长心魔深重，修行路极危险。我来寻它为何而起，看看是否有解决之法。”

心魔？不就是你清霜，和玩弄过本尊的所有人吗，你们死了，它自然就没了。

楚无恨惊异于他的敏锐，思索一阵，装作放下戒备道：“好，我告诉你。楚家早在六年前就被一股势力的人带走了，一夜消失，我和哥哥逃过一劫，如今，他们一身血都放尽了罢。”

左右都是自作孽。

“血？”

“说是血脉特殊，不过谁知道呢，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微微掀起唇：“报应不爽。”

“至于心魔的事嘛……”少年眼睛闪着恶意的光：“楚家对我们只有生之恩，无养之情，我们活的还不如路边一条狗。他的心魔，绝不是楚家被灭门。”

“你一来，我还以为他们反悔要抓我了。”

“是什么势力？”

“不知道。”楚无恨爽快道。

前世你可比本尊清楚。

少年的眼被痛恨快意填的满满当当，虽不愿细说，却也让江楚知晓了大半。他沉默片刻，道：“若随我回揽云，会有人为你医治身体。”

红衣少年拧眉：“不必，时候到了我自会去见他。”

这孩子像个刺猬似的。江楚没再坚持，取出一枚传音令与他，上面附了个保护阵法：“日后到了揽云宗下，可凭此与我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