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谈话不欢而散。

看样子季瑜肯定是出去了，但是由于他那边具体的的进度是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所以还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安安静静的躺着。

把我给弄死倒是不至于，当初我是教主的时候他都想着留我一命了，现在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更是对他没有一点儿威胁，就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谈话里顾楚倒是也没流露出想让我当小白鼠的心思，但我还是有点慌张，毕竟在我心里顾楚已经和不正常这三个字挂钩了，他稍微干点什么我就很慌了。

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我还是没胆子找茬儿的。

其实我应该是最想和顾楚坐下来好好解决这个事情的人了，就算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儿都不能用混蛋两个字儿来概括了，但是说到底毕竟我教了他那么多年，也算是他的半个师傅了，更何况还有老顾临终前的嘱托，总有情分在。

但是今天看顾楚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心里先凉了大半儿。

顾楚的意思很明显，一直都没改过：他要做教主，搞不好如果有机会他还想把老顾的坟头给掘了。

但是问题就在这儿，尧山的教主向来都是能者居之，换句话说就是谁行谁就上，当教主之前两个人先来一场生死擂，必须得有人断了气儿才行，剩下那个活下来的就是下一任教主。

所以当时顾楚没趁着我神志受控把我给干掉还是很让我意外的。

那现在我总不能让他再和顾寅来一场吧，又不是闹着玩儿，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输赢只拿生死论。

吃晚饭的时候顾楚是提着食盒来的，那个态度好的简直让我觉得我们刚刚的不愉快纯粹是我的错觉。

虽然不想说顾楚的好话，但我还是得承认，顾楚就是要比顾寅会照顾人多了，同样是吃饭，在这儿就是三荤一素，三菜一汤的，但是搁在顾寅那儿就只有一碗味道能淡出鸟来的白粥。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这还真是让人没办法多说。

……

“师傅，吃菜——”

吃饭的时候顾楚特亲热的给我夹菜，嘴里的那口还没咽下去下一道菜已经到碗里了，简直让我招架不住。

“不是顾楚——”我好不容易才腾出来嘴说话，“咱能别一个劲儿的往我碗里填了吗？我是饿了，但也没至于能把碗都给吃了。”

顾楚楞了一下，收回了往我这儿去的筷子“哦哦，倒是我疏忽了。”

我翻了个白眼：“那我拜托你上上心啊！我饭量大那也架不住你拿我当猪喂啊。”

大概是和他太熟了，一说话就客气不起来，总想呛几句，好在顾楚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顾楚轻笑了一声：“师傅你真是说笑了，我这真的关心则乱。”

我:“……”信你有鬼了。

“其实师傅你也不能怪我啊，”顾楚慢条斯理地把筷子放了下来看着我说道：“都怪师傅你消失太久了……我太想你了，所以才手忙脚乱的……”

他的语气过于熟稔，看向我的眼神里还带着点儿嗔怪的意味。

我被顾楚的语气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好说话！”

顾楚笑着摇了摇头，“师傅，你还真是一直都没变过啊……”

“废话，我好好地还能七十二变是怎么的。”

“师傅，我想和你道个歉——”顾楚的坐姿忽然端正，他低着头说：“之前……在尧山的时候，我对你说话不太客气，你，不要和我计较……我错了。”

我：“……”

我这个人吧，最怕别人跟我说软话，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人端端正正的跟我服软。

顾遂就很看不起我这个习性，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下我的底线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

“其实我不叫顾楚，”过了一会儿，顾楚垂着头忽然说：“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叫顾双，因为她总是做梦还能和那个叫顾城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脑子明显迟了一会儿才给出他回馈：“啊？”

不过顾楚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我的反应，好像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我娘……她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从小在师门长大，长相一般，性格随和，所以和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相处的都还不错，但是她——运气好像不大好，第一次下山历练就碰上了你嘴里那个人还不错的'老顾'。”

我：“……”

我感觉顾楚说老顾这两个字的时候牙都差点儿给崩碎。

“咱们那个‘还不错’的前教主啊，事后就忘了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女人，继续回去当他逍遥快活的尧山教主，等到这个女人带着她的孩子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孩子资质不好又不善言语，再加上我娘找去的时机也不好言语又激烈，他的教主之位做的还不稳当，他啊，居然叫人杀了我娘，然后，又把我丢进了药人堆里面……”顾楚嗤笑了一声，抬头看向我。

屋子里光线昏暗，我一时间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那他——”

“你是不是想问那他为什么对你还不错？”

“……”

“醒醒吧，你以为他对你好是为了什么……段辰，你是天纵奇才，百年难得一遇，明明大不了我们多少年纪内力却深厚的连他都比不过你，他看上的能是什么呢？他看上的是你的天资啊！”

“就算是，那他也对我很厚道了……那……”我坐在桌子旁边心乱如麻。

但其实我心里倒不是在想老顾图谋我什么，我想到的是顾寅。

如果真的是这样，顾楚是他的亲生儿子尚且是如此待遇，那顾寅呢？他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怎么对待了？

“对你厚道？哈哈哈哈——”顾楚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停不下来，“顾城那是在养着你，你又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开始是觉得收买了你就可以护他周全，所以哄着你，让着你，但是他后来坐稳了教主之位他又是为了什么呢？”顾楚脸上挂着的是明晃晃的嘲讽，“是你的内力啊，你以为他对你和对我们有什么区别，我们随时可以找到替补，但是你在他眼里比我们重要，是因为你是消耗了就找不到了的物件而已，所以他格外顺着你……哦，对了，其实也不是完全顺着你，不然你以为——你身上的蛊虫是哪里来的？哈哈哈……”

“什么蛊虫？你说清楚——”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不相信老顾是那样的人，但是潜意识里就是觉得顾楚没有在骗我。

顾楚却没回答我，“不过说到底我能从药人堆里爬出来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他想趁着我们向你学武，再造一个武学奇才出来，我也不一定还能活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就死在哪一次试药了呢……”

“顾楚，你……”

“他那么对我和我娘，所以我恨他，这么多年一直想着让他身败名裂，把他挫骨扬灰，所幸，后来我做到了。”

我忍了忍，结果没忍住顶了他一句：“那你现在绑着我干嘛，我和顾寅也没怎么你啊！”

“对啊，师傅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放手呢？之前给你下吞言是因为你不听话。”

我心想顾楚这是在放屁，他给我来的那一刀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呢，真当我傻啊，这会儿来我跟前儿装的什么师徒情深。

“可是顾寅——”顾楚的语气忽然狠厉：“可是顾寅和我抢师傅你啊……”

“放屁——”我简直想敲开他的脑壳子看看里面都是啥玩意儿，怎么还带妄想症的呢？

我本来也不是你顾楚的啊。

“师傅你让季瑜出去替你先顾寅也可以省省了，”顾楚没理我，自顾自的说道：“我约了顾寅明天在尧山开生死场，所以也不麻烦师傅你亲自告诉顾寅你的住所了……毕竟，明天之后，师傅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啊，对了，尧山也是我的。”

他的话轻飘飘的，落下来的时候却似有千斤重。

“师傅……”在这个时候，顾楚又开口道：“你对我有恩，我不舍得动你，所以你是教主的时候我也只是给你下了蛊让你可以好好听话，可是顾寅不一样啊，他现在是教主，他也不想给我留活路，那我自然也没必要留情面了。”

“放你娘的屁！”我这个小暴脾气终于还是没忍住骂他，顺带踹了他刚才坐的凳子一脚。

我就算是用脚丫子想都知道顾楚打的什么鬼主意，还生死场，屁的生死场，现在我人就在他手里，照我对顾楚的了解和他一贯的尿性，那肯定是一个说不好就拿撕票恐吓顾寅。

就算顾寅是什么天外飞仙世外高手也经不住他这么可着劲儿的造啊。

但是很明显我的抗议无效，顾楚没理我直接出去了，剩我一个人在屋里琢磨对策。

但是不管我愁成什么鬼样子，时间都过得飞快。

还没等我想到什么对策，第二天约定好的时间就先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