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这一点，他没有疑问。但那些“不知道”，显然值得商榷。

“去面对它。”路嘉越在他面前蹲下，把他的手捧上掌心，抬眸认真望着他，“不用怕，我在你身边。”

未等他作出反应，佣仆敲门入室：“二少，您的贵客来访。”

霍定文下意识一僵，思绪瞬时混乱。他念及路嘉越在此，意欲推脱，先把今天糊弄过去再作打算。

“谁告诉小宇我在这里的？我不是说过，回来之后没有指示，暂时不见他？”他尽力保持声音镇定，“让他先回去。我和越哥还没谈完，明日我会去找他。”

说完便见路嘉越停止手上动作，默然半晌，直看得霍定文心头发虚。

漫长的安静后，路嘉越终于启唇轻声道：

“我才知道安宇少爷是你的贵客，别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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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意识到自己话中隐藏之意，霍定文浑身僵硬，手足发凉。

那些过于可怕的联想见缝插针地侵蚀着他的心脏，他一霎失去所有意识，本能地抓紧近在咫尺的热源，眼前一空。

直到感觉头上有了属于人的体温，他才有些迷茫地眨眨眼，发觉路嘉越正在揉他的头发，另一只手被他抓出了红印。

霍定文触电似的赧然松手，沉默良久，垂眸没让路嘉越看到他的表情，也没问路嘉越知道了多少。

他语气似哭似笑，仿若自言自语：“……如果我这一生都想不起来，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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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得到了一个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热怀抱。淡淡檀香无声安抚他高度警觉的器官，夹着一丝极浅的硫磺。

舒服得所有黑暗潮水顷时偃旗息鼓。

我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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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文哥定文哥你怎么样——”

当然桓安宇还是被放了进来。

纵使霍定文只觉天下所有糟心事都不及自己，也要先把小孩哄完才是。他试着笑一笑，招招手，训练得当的小朋友就乖乖坐到他旁边，语言动作特别丰富。

尤其让霍主谋有负罪感，简直难以理解、不可置信，自己怎么想的，要对家里这么活蹦乱跳的小朋友下毒手？

一旁路嘉越不动声色地观察一阵，不着痕迹地放下半颗心，为霍定文。这几个月通过他身边人的评价，不难想象二公子从前是什么个性子，与安宇小朋友的关系就相当耐人寻味。

似乎他这失忆一遭也有些好处，替他提醒自己，“人味儿”是个什么滋味。路嘉越厚着脸皮给自己记了功，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颇有些“老怀安慰”的感慨。

以往只要桓安宇在场，霍定文就能自觉划出一片全密封透明小天地，旁人都能看见，也都知道没谁能进去。现在显然不明显很多了。

至少互动中，二公子眼里病态的色彩基本烟消云散，就是……时不时会涌上些许愧疚。

路嘉越心情很好，甚至忍不住想笑出来，心头一片柔软，万分庆幸。

“小宇，我没事。”二公子飞速瞄了小少爷一眼，没来由地松了口气，继续耐心地抬手拍了拍眼前小朋友的脸，别开头去，“……我很好，只是怕你担心。”好一个万用籍口。

好歹也是亲手养了这么久的小孩儿，虽说还来不及养歪，但那种感情的惯性，还是有底子的。

就是一看到他，便想起自己房间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有点别扭。

见情知意，路嘉越几乎觉得眼前坐着的是两个小孩。他看得桓安宇脸颊微热，急急起身拉开椅子：“嘉越哥——”

少年时他曾回来拜会过霍家几次，彼时霍定文已经很有落水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影子，多数是桓安宇在，他才耐烦应酬人。是以，路嘉越对这位小孩儿并非全无交情，因此才觉那么震撼。

“好了小宇。”路小少爷有模有样地摆出长辈款，“定文是什么性子咱们都知道，大事小事都爱藏着掖着。他就这么个臭毛病，咱还能骂他一顿不成？”

他表面谴责实则含笑，轻轻望了霍定文一眼。对方支起的耳朵瞬时放下，移开视线，丝毫没有关注到心提到嗓子眼的紧张。

……这样了解他的语气，对着桓安宇说起，分明是一种暗示。不知怎的，霍二竟然很享受。

这才真是疯了。

暗自做好了决定，霍定文整个人放松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三个人在友好和谐的气氛里，共进了一次十分微妙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