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朋友，霍定文悄悄舒了口气，重新回到茶桌旁坐好，正色道：“越哥，我……”

而路嘉越却起身，走到门边，诧异地回头望他：“怎么了？不是说去医馆复查？”

……啊？

二公子反应慢了半拍，正常人猜到了他对弟弟不可告人的感情，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吧？这是什么新路子？

他眼睁睁看着小少爷走到他面前，下意识站起来，还是摸不着对方的心思。

“走吧。”路嘉越顺势拉过他的手捏了捏，“你愿意说就在路上说，没事。我不是说要陪你去了吗，你自己也上点心。”

眨了好几次眼，霍定文第一次这么迟迟疑疑：“……你知道我都想起来了，还要去医馆？”

路嘉越好气又好笑地敲了敲他的太阳穴。

“想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走到门边，他转首，叹气：“有无并发症还两说，你倒是心大。你啊，我这么久还没教会你，自己是最要紧的？”

真是让人放不下心。

“有什么想坦白交代的，再慢慢告诉我。”他开门，把愣神的二公子塞进车里，“我尽量给你争取宽大处理。当然，首要条件是你老老实实复查。”

天渐渐亮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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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觉得路小少爷压根没把他从前那点烂事当多严重看待呢。

好事。霍定文纠结一阵，坦然接受。

他遥望路上被硝烟烧黑的墙壁，低低谈起：“你走之后，小宇他们家来投靠我们。当时他很小，不很乖，不会老老实实坐着不动。趁人不注意，跑到我的院子里躲在门后，我一出房间就跳出来，想吓我。”

“我……我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会这样找我玩的小孩儿了。”二公子听着自己一声声心跳，“所以动了心思，劝着父母答应，让小宇住到我附近的偏院。”

后来便是变质畸态的感情扭曲生长。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他自嘲般笑笑，“我得不到的东西，全都翻了个倍，像个罩子一样把他牢牢困住。可以说，他从小到大，身边只有我。然后我觉得可以收网了，我想把他整个人掌控住，好像这样才能安心，才能确定……我是有的人，生活的意义。”

所以暗格里那些东西，全是他来不及实施的计划。

医馆渐渐近了，路嘉越未置一词。霍定文深深吸气，继续说道：“溺水被救起来后，在医馆串联记忆那时候，我其实对这件事是有印象的。我卑鄙，赌你不会问，也赌你会留下来。”

没想到路嘉越真就不问了，还说了相信。

可能就那时，才给了霍定文真正敞开心扉的契机。让他有机会，从那吞噬自己也想要吞噬无辜者的深渊里，抓住一片光。

“越哥，你救了我两次。”他苦笑，“我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了，这是你带给我的。大概你不会稀罕，但我以后，再也不会瞒你什么。”

得，大半年的，霍二公子最大的收获就是，换了一种“留在我身边”的说法。

路小少爷能不答应吗？哪能啊。

“行了，多大点事儿啊，说多严重似的。就这还费心思藏那么深，压着不沉得慌？”半天，路嘉越无可奈何地朝他扬唇，“那时特殊时期，我也在试探你，就算半斤八两吧。”

他把车停好，替二公子拉开门：“说好了，不许笑你哥矫情。”

怎么这样招人疼啊，他的小霍二。

“嗳，你要让我心疼就直说，犯不着绕圈子拐弯抹角。”左思右想下，路嘉越不看他，只背过身往前走，“……你醒了之后，我老是在想，那年我走了，你还只有一点点大，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霍定文呼吸一滞，眼睛有些泛酸。

“想着想着又觉着，那是快冬至的时候啊，天都快黑了。你在水下没法呼吸，得有多冷多怕。凭什么的，好事儿轮不到你，破事全让你赶上了。”路嘉越若无其事地接过他踌躇着伸来的手，“可你一醒，明明都不记得，都快慌死了，还想装成一切正常的样子。你自己说说，该不该挨骂？净知道自己撑着，傻。”

然后他又侧首，盯了二公子好几秒，笑眯眯往下说：“所以你肯把我算计进去，不就是把我‘收归己有’了？我还高兴呢。你就以为我没别的心思，光相信你啦？”

他眼圈其实也是微红的。

“定文，我哪里会怪你。”走到诊室前，路嘉越轻轻推他一把，“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

还没来得及感动并坦诚告知，霍定文就听到他在背后说：“其实你喜欢……喜欢小宇也没什么，你到底还是没把他怎么样是不是？别人闲言碎语都不要在意。”

“我都明白的，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二公子扬到一半的嘴角一僵：……

请问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不是，你根本没明白啊？！

这会真是有苦没处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