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肆.昨夜风
小说: 被装成书生的军阀少爷包养了 作者:司戚 字数:1129 更新时间:2021-06-30 17:25:14
显然令冬华也清楚得很。“柳先生,”他垂首唤道,“我走不了了,就送到这里吧。”
几乎是一瞬间地,他想起不过是十几个月前,那句戏子能出什么事儿。好个一语成谶。从金陵到了临安,他的魂魄终于沉重到躯壳疲于承受,再也挣脱不成了。
纵然对方有情无爱,已哄得他此劫不复。
“……您路子还长,还有光。”一语未毕他立起身,“令某或许苟活余年或许明朝不再……省得糟蹋了。”话尚讨巧,可惜事事休,是独属于令冬华的逐客令。
柳先生,柳先生。
短短半刻,这个北伐开始后再未用过的称呼被反复提起,柳尚遇心口一热,不假思索:“你若动过半分心思,便丝毫不算糟蹋。”
说罢他冒出冷汗,懊恼自己冒犯,恨不能将那不听话升起的期许生吞活剥了,又无力阻止。
令冬华面色一柔,透出语笑嫣然的情态,便似乎时光倒流。可他只是用这副表情说:“趁外头春色还好得很。”便请君速回罢。
他是个先活在瑶台、再活在戏里的梦中仙,你看他身子躲开连天的炮火,心里还固执地守着半尺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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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笑成了柳尚遇笼罩心尖的一抹淡霾。他终于明白了眼前人的意思:是已步了谌宗泽的后尘,打定主意住进梦里仙谷,自愿不再醒来。
确实走不了了,他被那朵扭曲的情花绊在旧岁的金陵中,再入不了新春的曙光。
他知道柳尚遇心系天下,总不会无望地为前夜星辰滞留。因此他坦坦荡荡地将话说明白,要一个互不相欠。
不知何时,总之是某年某月某个关节点一动,他轻盈身姿到底跌陷深牢,十足十的弄巧成拙。
此别世事沧桑。
四十余年后柳尚遇还会很偶尔地被唤醒这段回忆,像橱窗里的宝贝,尘只蒙在玻璃上,惟独门谁也打不开。他想,倘若那时踌躇满志的自己,能料得后来发生的事儿,会不会强行带人走?
然后在无果的幻想中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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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时,路嘉越临行前曾见过令冬华一面。他那时已经同从前差别极大,连壳子都不见得有多少相似之处。
“你知道吗,我细细说与你听。”时隔很久,他在路嘉越默然无言的目光里,突然开了口。
小花旦展了展眉:“我从前把整颗心捧给了另个人,后来自己捡了回来。那时我丢了犟劲儿、脑子发热和不顾一切的一往无前。”
见他如此,路嘉越有些担忧,替他心痛,想如何安慰他一些都好。令冬华轻轻摇首,身子往后一倾。
“同大少爷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我跟他都挺开心,那就完事儿,两清。也不分谁给谁什么的——我反正也没剩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把这看作各取所需,责怪大少逾界,懊恼自己贪心。如今才知,原来最大恶果,今日才现出獠牙。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还真给他留了东西。”
令冬华说着抹了把脸,又笑了笑。
“……我现在啊,希望这玩意儿算是给时间磋磨完了。就剩下……”
“就剩下这么半点勇气,全留给谌宗泽。”
他往前两步,转过头,背着满窗洒进来的光。路嘉越一时有种错觉:他是一只要在日光下飞走的蝴蝶。
“撑着我最后,再跟他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