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说: 那个瘟神又被揍了 作者:那个谁阿 字数:2578 更新时间:2021-06-30 18:47:47
杜家难得有了次高朋满座的场面,各怀鬼胎的官员们你推我攘,谈笑间心思不知早随匈奴人进了后院有多久。
钟时顷当仁不让上了高座,连丞相也居于其次。
仅一盏茶的功夫,那匈奴人便挽袖同家仆扮相的杜鸣回了前厅复命。
匈奴人对着众人叽叽咕咕说了一串,官员们大眼瞪小眼。
谁也听不懂。
“大夫说,我家侯爷患病不深,用药草一熏即可恢复神智。”
钟时顷侧座下的赵世崇率先开口发问,“可有后遗症?”
匈奴人故作深沉皱紧眉目,像是做了一道深思熟虑后的大权衡。
杜鸣随即译道:“可能会有,但也说不一定,得瞧侯爷的自身恢复情况而定。”
众官互看一眼,各自怀揣的想法不同,所望结果也大相径庭。
也就是说,造化尚未成定局,一切皆还有变数。
赵世崇还欲刨根问底,钟时顷先一步抢话。
“现在可识人?”
匈奴人思索片刻,点头。
“那便行了。”钟时顷搁下茶杯,“咱家瞧瞧侯爷去。”
匈奴人伸手拦住来人去路,嘴里唔哩哇啦一通,回头示意一眼。
杜鸣会意,不紧不慢地张口,
“内侍见谅,我家侯爷刚刚恢复清明,神智尚且不稳,大夫说不宜见客。”
“也罢。”钟时顷掸掸衣衫,“既然杜侯爷不便见客,咱家改日再来拜访,诸位自便。”
钟时顷发话了,余下官员也不好再作逗留,纷纷起身说两句喜庆话便揖身告辞。
赵世崇还想讲几句通融,被杜鸣打断,
“丞相大人还请先行,待我家侯爷恢复完全了,定登门拜访。”
钟时顷在转角茶摊处寻了个位置,见赵世崇出府时面含沮丧,看样式显然是被赶了出来,心情不由高涨。
“大人,那匈奴人有古怪。”钟福附耳道。
“哦?”
“那人,说的不是匈奴话。”
桌前人翘起二郎腿把玩茶杯,略微挑眉。
堂前一人胡言乱语,一人背词作译,这场双簧唱得妙。
钟时顷起身在茶桌上扔了块碎银,没入街角。
“将军,已经把那帮子打发走了。”
杜呈然将两张太师椅竖摆对齐,隔了条道来并成一张榻,半倚在上头搭腿脚晃,满嘴儿的苹果汁,牙齿还在咔擦作响,悠然自得。
“你跟李启莲写封信,让他下回找个靠谱的过来,叫了个不会讲匈奴话的来冒充匈奴人,小爷觉着自己备受侮辱,心感悲怆过于凄凉。”
杜鸣没觉着面前这吃相难看的人儿真如他话里说的那样,受了什么天大委屈。
本来三言两语便可打发的事儿,硬生生被小将军搞成个人身大改造。
拽着人家教了半天匈奴话不说,还要变人衣饰,美其名曰戏要做全套。
直至来人字正腔圆的用匈奴话说出“侯爷”两个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人离去。
“等会儿,再跟后边补一句。”
“我答应他的事不会忘,他答应我的事儿也要记牢喽。”
杜鸣领命刚走,杜呈然忽然捏紧果核,蓄力一掷,一道身影从墙头落下。
钟时顷旋身落地,信手拍拍衣衫轻尘,回头望了一眼墙身,嘴角不免上扬,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意味不明。
真是敏锐得要命,不过这档秘密。
他笑纳了。
*
小侯爷一大清早起来便开始里外忙活,又是束发选冠又是搭配衬饰的,柜子里那几件亮绍衣服全给倒饬出来挨个往身上套试了个遍。
红的太耀,黑的太沉,白的太素。
一袭蓝衣总算入了侯爷眼,脂玉系在腰间悬悬垂着,领口对着铜镜反复整理了好几道,越发衬得人儿风度翩逸。
家丁踌躇在外院门口一脸难色,正巧跟气宇轩昂准备出门的杜呈然打了照面。
望着自家扮得花枝招展的小侯爷,家丁话到嘴边眼下却说不出来了,门外又催得紧,急得直跺脚。
“出什么事了?”
家丁索性心一横,
“侯爷,钟家派人来收租了,张师爷又不在,这......这......”
杜呈然还当是什么事,风轻云淡地摆摆手,“要多少两?给他便是了。”
“五......五千两。”
“多少?”杜呈然陡然变了脸色,笑僵在面上半天回转不过来。
“侯爷,五千两。”
有病吧!
五千两?
皇城最繁华的地界都到不了这价位,北疆直接可以买下一处房,真当拿傻子打整呢?
“你同我说,将军府何时归他钟时顷管的了?”
“在......在您消失的半月里,陛下钦......钦赐的。”
杜呈然只觉胸闷,一口气提不上来。
天知道堂堂镇西侯,现今落得个缴不起自家祖宅房租的下场,算不算彻底入了不肖子孙的行列,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你......”杜呈然吐了好几口浊气,勉强平复膛中波涌,“你且与他回复,待张师爷回来了再说。”
家丁领了命,忙慌小跑回前厅打发来人。
杜呈然从腰封里抽出折扇,大力狂摇,生拉硬扯出个标准一字笑,昂首阔步出了自家大门,扇骨被捏得咔咔直响。
一路上引来不少侧目,人小侯爷完全不搁在心上,反倒将其当作赞美,跟将领点兵似的,走一路摇一路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侯爷大步进了百花苑。
出了名的小倌馆。
坊间盛传杜小侯爷患的失心疯没好彻底,有后遗症,难不成这后遗症......
是断袖?
杜侯爷折扇一收,熟门熟路的直接上了二楼倚春栏。
琴声悠扬。
栏上一袭白衣少年低眉抚琴,栏下小倌肉客交缠一片,旖旎乍泄。
杜呈然轻叩侧门,没人注意。
“咳咳。”
咳嗽声引了那些正欢交合的不满,纷纷抬起头望向门外。
几沓银票抛向半空散落,漫天飞扬。
小侯爷跟大爷似的往正中央一坐,在手掌心里轻敲扇柄。
“小小银票不成敬意,还烦劳诸位行个方便挪个地儿,我杜某感激不尽。”
大晋男风还未普行,能找得起小倌的非官即贵。
公子哥儿们刚想发作,看清来人面貌后也只能忍气吞声,领着自家宠儿另寻承欢宝地。
一人,一琴,一看客。
栏上少年郎的琴声还未停,杜呈然也不急,坐在栏下枕头聆听。
偌大个场栏只剩余音尚在绕梁,少年郎一曲毕终,起身赤足走下栏阶,微微作揖相邀上座。
“杜公子。”白怨素手捧茶,低唤一声。
杜呈然没接,撑着折扇支起少年下颚,“新谱的曲子?”
白怨莞尔一笑。
“东家给的。”
侯爷顺势用手背抚了一把面前人儿的侧脸,肤白如雪,滑若脂玉,没有一点瑕疵。
瞧见少年袖间一道银杏暗图,尤为欢喜。
“跟了我,如何?”
“公子,您说笑了。”
白怨不动声色地将身子一偏,离了那双手。
杜呈然见好就收,也不打算继续调笑,从里衣掏出一封信轻推过去。
“他要的南边地图我已经弄来了,而他应允我的,是不是也该兑现?”
白怨伸手取信,半道上被杜呈然一手钳住。
“若向你讨要一张方巾,小白公子是给,还是不给?”
白怨轻笑,取下腰侧巾帕置于信旁。
“杜侯爷开口了,白怨怎好驳面?”
素白色的方巾上,一片银杏叶绣得出神,虽是金线却平白生出几股淡寥来。
杜呈然神采奕奕地出了栏,笑得满面春风,袖口微露出的丝边刺眼得很。
枕冬栏内瘟神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线,白瓷杯应声俱裂。
“查。”
钟福不着痕迹地潜入仅一墙之隔的倚春栏。
钟时顷展出方巾准备擦拭手上细瓷,白丝边不知哪里犯了这位爷的讳,扬手一扔便碎成好几条,散落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