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张师爷风风火火的就往后院冲，见自家小侯爷撅着屁股还在睡，两眼一翻直接掀被窝。

“哎哟喂我的小侯爷诶，您咋还在睡？这还有半个时辰就上早朝了。”

杜呈然充耳不闻，挠挠背翻个身，眼睛皮都不带抬一下的继续睡。

张师爷一看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拽人，唤了几个丫鬟进来更衣，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就这么架着。

杜呈然浑浑噩噩地听着张师爷讲朝堂规矩，足足从言行讲到了举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列出了规整条款来。

困劲都还没缓过来，给人推上马车直奔皇宫。

众官员早候在了朝殿上，市井上尚有三贩两吵的说法，更何况聚集了一堆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狐狸，谁也别想安生。

皇上还没来，早朝已经提前预热了。

文官跟文官吵，武官跟武官打，互看不顺眼的便开始站营，甚者文武对峙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杜呈然一进大殿，对骂声瞬间停了。

都在暗暗打量着大病初愈的小侯爷，挨得近的三三两两凑一起就人低论，话题转了个大拐弯。

杜呈然也泰然，直接往武官队伍一站，天下烦事不挨我。

“皇上驾到———”

肃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争先恐后地的站出列禀奏，几方各执一词，一道奏折便商讨大半个时辰，一晃一个早晨就过去了，杜呈然乏得不行，哈欠连天。

也幸得宣帝处理朝政根本无心分到他身上，几道奏章似乎是商讨出了对策，龙颜大悦，留了几个大臣在宫中用膳，其余皆退之。

“侯爷留步。”

杜呈然转头瞧见是钟太监，心里烦得很，面上却不得不换上笑脸相迎。

“钟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钟时顷甩了甩拂尘，音量刻意拔高几度，“咱家就是来问问，侯爷打算何时交租？”

来往官员一听，纷纷放慢了脚步，倾着耳朵往这边探。

“这，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哈哈哈，好说好说！”

杜呈然打着哈哈，熟人熟事的直接上手拍拍他肩，不知道还以为这俩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

“好说，咱家也觉着侯爷不像欠账不还的人，那是地痞行径，毕竟身份摆这儿呢您说对吧。”

钟时顷也不恼，由着他搭手拉亲热，眯着个眼睛音调却丝毫没下调的意思，故意让周围人听门清。

官员恍然大悟，敢情这杜家小侯爷还拖账不成！四方眼神不由的交汇到一处，往侯爷身上一通审视打量。

杜呈然不知咬了几道后槽牙，面上笑容还不能僵，言行得保持风度。

五千两一个月，这仇，他记着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仇，他忍了。

“那肯定那肯定！嘿嘿嘿，发了俸一定全数上缴。”

“侯爷，咱家忘提醒你了。”钟时顷笑意盈盈，乍看之下跟杜呈然倒还真有了几分同僚间相亲相爱的意味。

“今日早朝您来迟了，月俸扣除五成。”

“哈哈哈好说好说！还有剩下的不是！”

“今日堂上您消公怠朝，月俸扣除三成。”

“好......好说，还有三成不是。”

“官员行为不检点，扣除三月俸禄。”

行为不检点？

一下子三个月就没了？

杜呈然气得牙痒痒，还得继续赔着笑脸挥手目送，心底早不知道骂了这瘟神几遍老祖宗。

不带把的瘟神！

活该断子绝孙！

民间欠债还能有两条路子可走，一为卖房相抵，现如今老宅的地契都易了主改了姓；二为卖、身相抵，侯爷肯卖、身，人百花苑还不一定肯收。

天知道镇西侯被逼成啥样，腆着个老脸跑去拦赵世崇的轿子。

“小侯爷？”赵世崇显然没料到杜呈然会在此地主动来拦人。

“丞相大人......”

赵世崇摇摇头示意杜呈然噤声，眼睛往左右瞟了瞟打了个手势便匆匆离去。

杜呈然出了宫七拐八拐进了间茶铺，赵世崇已在席上候他多时。

“侯爷请。”

杜呈然也不规刻于那些繁缛，一屁股坐上去，望着赵丞相反倒说不出来刚才的那些话了。

让他上阵杀敌可以，让他单枪匹马夜闯敌营也不在话下，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带含糊的。眼下让他张嘴借钱，这玩意儿实在是丢脸丢到杜氏十八代的上头去了。

见杜呈然欲言又止，赵世崇率先开了口直击正题，“侯爷可是遇了难处？”

“丞相大人，您同先考交情深厚，论资排辈我得唤您一声叔，小辈这里确实是遇着了些难处，恐怕得靠您施以援手才可化解。”

杜呈然上来就打了张感情牌，套套关系好歹也能增两成胜算不是。

“既然贤侄肯唤一声叔，有何难出但说无妨，赵某定当竭尽全力。”

“叔儿，想问您借点钱。”

“要多少？”

“一万五千两。”

三个月不发俸，好死赖活也先凑齐这三个月的月租再说。

“杜家......”

这开口第一句便是借钱，好歹是堂堂开国元老之后，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又是自己故友之子，赵世崇不免一阵痛心。

杜呈然暗暗磨牙，要是此刻给他嘴里放根实心木条，他都能生咬出一个洞来。

杜家银库早被钟太监收了去，账本都改了姓头，他要是真碰了，指不定瘟神哪日就带一帮刑卫司冲进来将他给五花大绑喽，再稳稳当当安一个“入室盗窃”莫须有的罪名，想那小人得志的尖酸样儿，他杜某人这辈子可都甭想出狱了。

恨得牙酸。

“叔儿您不知道......”

杜呈然还没说完，赵世崇从袖子里掏出三万两银票拍在桌上，一脸义愤填膺。

“贤侄你且拿着，那钟贼人如此欺人太甚，我定叫他万劫不复！”

杜呈然千恩万谢揣着银票回家，护崽似的把银票压在枕头底，杜鸣瞅一眼都中了杜呈然好几记眼刀。

“将军，这......大可不必。”

杜鸣话刚出嘴就被杜呈然拍了脑袋，后者恨铁不成钢地捶门叹气。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