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一)
小说: 将军是女装大佬 作者:你粟 字数:2471 更新时间:2021-06-30 18:55:49
第二天,清君找约定去长亭处灯谢和栎。
他提前到了半刻钟,端坐在长亭上的彩花石凳上。
身着一袭白衣坐在万花丛中静静地等着谢和栎来赴约。
他往哪儿一坐,百花都失了颜色。连天底下最笨的蝶子也忘记去追逐花朵的花蜜,扇动着翅膀绕着清君飞舞。
有时候谢和栎悄悄地来,坐在亭廊上,并不出声,一手撑着下颚,用目光细细地描绘清君的模样。
清君虽蒙着眼失去了视力,其余的感官自然要比常人灵敏些。谢和栎没注意,从他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时清君的耳尖微微的颤了颤,清君感觉到谢和栎靠近了些,与他离得不远,用大胆的目光悄悄地注视着他。
他喜欢谢和栎眼睛里透出的光彩,如同天上盈盈的银河是清亮、干净的,与所有人都不同,所以即使被谢和栎长久地注视着他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不悦和尴尬。
谢和栎看够了,便笑道:“若是看你久了,日后再看天下百花也索然无味!”不等清君开口,谢和栎又抢先说道,“等我久了吧?其实我早来了,只是远远望你像是画里的人一般,走进看看又觉得天下最精妙的画师也难画出这样的人来。真只有托造物的女娲娘娘用美玉才能造出你这么漂亮的人来!”
谢和栎想到什么,便匆匆的问清君:“你会吹玉箫吗?”
清君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谢和栎颇为失望地道:“啊?好吧,我以为你会呢。”
清君:“为何突然问起?”
谢和栎鼓起了腮帮子,委屈巴巴地道:“姑祖母叫我学吹玉箫,但是我学了好久也学不会。”
清君道:“你不必着急,慢慢来,想你这么机灵,定能很快就学会。”
谢和栎扬起笑脸,道:“夸我聪明倒是真的。”
他这么自夸脸也不红,继续道,“那你坐在这里,听我给你吹箫好不好?”
清君点了点头,谢和栎便吹了起来。
他吹的也不差,只是有几个音常常吹漏了。
一曲毕,清君问道:“你吹的是什么曲子?”
谢和栎手攥着玉箫,道:“不是什么曲子,是我母亲从前哄我睡觉的时候唱的。”说罢,谢和栎也轻声哼唱了一段,“我问过宫中的乐人,没有人直到是什么名字。”
清君想要伸手揉一揉谢和栎的脑袋,但是他找错了方向,于是谢和栎凑上去让清君的指尖碰到自己的发髻。
清君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但谢和栎觉得他温暖的手心像是有一股力量,让他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午后暖洋洋的微风拂来,混进了这些音符,仿佛有了颜色一般,带着空灵的乐章飘到云彩之上。
顺着皇太后的寝宫的长廊往深处走,深处有一间与别处都不同的屋子。
屋内的柱子都束的老高,一个紫檀茶几上放着几卷摊开的经书,屋内摆着一座罩着秋香色乌金云纱帐的佛龛,下面是一盏香案,中间摆着一鼎貔貅鼎,其中插着几只正在飘着香烟的檀香。
桌上摆着几个银纹昙花卉纹的托盘,上面供着些新鲜的果子。
皇太后依旧是一袭黑紫色的长袍,几乎不做什么装饰,只在发髻上插着一只檀木制的发簪下面垂着一颗明珠。
她坐在一旁的紫香软垫上,手中捻着一串香珠,却不念经,一双凌厉的眼中仿佛按着明利的清光,顺着她的目光往前望去,看见穿着一身练功夫的谢和栎正扎着马步,从衣袖和裤腿中露出的如莲藕一般的手臂和脚踝都因为疲惫而剧烈的颤抖。
大滴的汗珠不断地从额角处冒出来,谢和栎死死咬住下唇,咬的嘴唇都失了血色。
屋内只留了几个亲信的嬷嬷代以照顾,都低眉垂眼的站在两侧,似乎已经见惯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老嬷嬷,将嘴依附在皇太后身边说了些什么。
皇太后捻着佛珠的手转了几颗珠子,从嘴里发出一声呲笑,道:“你去回皇上,说哀家今日身体不爽,留着娇娇在身边在身边照顾,等哀家病好了再让皇上来。”
那嬷嬷回了一声“喏”,行了礼便出去了。
皇太后重新把目光投向谢娇娇,厉声问道,“觉得累吗?”
谢和栎从小就是个娇气包.
因为出生的时候天岁不足骨子较弱,又因为是商夫人和谢将军百难之中得来得子,再出生后又是以女子得身份养着。
更何况谢将军出边疆守兵后,商夫人更怕有人要来害谢和栎的命,时时把他拘在身边,平常见谢和栎跑几步就要心惊胆跳,商夫人已经觉的谢和栎怕是要以女子的身份藏一辈子,如何会想到让他去练武?
谢娇娇委屈巴巴的回答:“累……”
“混账!”皇太后盛怒,随手抓起茶杯就朝他扔去。
那装满热水的茶杯幸好没真甩在谢和栎身上,只在他几步前炸开,热水和尖锐的陶瓷碎片迸溅一地,滚烫的热水溅在谢和栎露出的大腿上,立刻滋红了一片,定时要生出一片红水泡的。
谢娇娇吃痛,但是不敢停下身上的动作,仍然苦苦撑着马步,他觉的委屈,鼻头酸红,但也不敢流出眼泪。
“你是姓‘谢’的!谢家的男儿怎么敢喊累,合着那谢小子是真的把你当成娇娇娘了,让你连谢家的本都给忘了。”皇太后一拍桌面,怒斥道。
皇太后也上了年纪,大发一通脾气之后,差点气短喘不上气来。
左右忙走来两个嬷嬷,一个嬷嬷手抚的皇太后的背轻轻拍着,另一个嬷嬷打开一个装着花香露的瓶子,将瓶口放在皇太后的鼻子下让她一点点吸着。
谢和栎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自从他没了母亲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到了皇宫里,到了姑祖母的身边,几乎不敢彰显自己从前半点任性妄为的性子,处处小心谨慎。
刚刚真的是累昏了头,一忘神拿出了从前在家中对母亲撒娇的脾气。
但他听清了,姑祖母说了“男子”一词,谢和栎脑中浮现出清君如翠竹般挺拔的身影,他站着反问道:“你不就是世子吗?”
同一时,谢和栎觉的无数的谜题都在围着他的脑子在转。
皇太后咳嗽两声缓过气来,她瘫在软凳之上,双手扶着椅边的把手,看见跪在自己面前害怕的缩成一团的谢和栎,自知失言,招了招手让谢和栎过来。
佛堂中的地板都是用青泥造的瓷砖铺上的,结实坚硬无比,谢和栎刚刚重重地一跪,两只膝盖都跌的青红一片。
谢和栎踉跄地站起来,走到皇太后身边,皇太后伸出两只胳膊抱住他,谢和栎像猫一样趴在皇太后软软的肚皮上。
皇太后已经很老了,烛火昏暗的灯光照在她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显出一股垂暮之色。
她没有落下泪,只是眼中虚无一片,过了一会谢和栎听见她喃喃自语道,“你不要去恨……你不要去恨……”
恨谁?恨什么?有谁要让他去恨?
谢和栎才发觉他竟然没有落下泪。
他蜷缩着趴在谢太后的腿上,把面容埋进谢太后的衣服中。
谢太后看不见,像个婴孩一样躺在她怀中的谢和栎的眼睛亮的像猫一样。
谢太后的手掌颤了一下,手心里攥出细细的汗。
良久,她的手掌抚上谢和栎的脊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