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无臾在收拾行李的功夫，牢遇到隔壁找了谈笑一趟。

见他推开门进来，谈笑倒没有惊讶的意思。

他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牢遇坐下。

牢遇可没有他的闲情雅致，压低声音问道：“你对这和尚有什么看法？”

谈笑眼中流露出浅淡的讽意，“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说完这句他就不愿再说了，修长的手指托着茶盏，打开杯盖，又吹了会儿气。

他这般冷待，牢遇本该不耐的，然而不知是走神的缘故，还是这人品茶的画面太过恬静美好，竟让他生不出去惊扰的念头。

最终还是谈笑将杯盏放在桌上，又用指尖点了点桌面，他才回过神来。

“你刚刚说什么？”

谈笑瞥他一眼，似是有些无奈，不过还是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之前不是试探过他的底细了吗？”

牢遇顿了顿，他果然看出自己当时无端去拍无臾的肩是为了探查这人的功力如何。然而这也正是自己的心忧之处。

“当时时机不巧，他的境界究竟如何，我未能探个分明。如果再去试探的话，又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才来问问你。”

听到这话谈笑不禁皱了皱眉，牢遇的实力虽还未到鼎盛的地步，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如果连他都探不出那人的底细，那很有可能，无臾的实力在他二人之上……

牢遇见他微微拧眉，神色之间再不复初时的悠闲惬意，不禁后悔起自己一时莽撞，惹来麻烦。

“抱歉，我当时没考虑这么多……”他越想越心焦，恨不得回到几个时辰前让随意下决定的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谈笑倒是没顺着话头责怪他，他抬眼滑过牢遇的眉宇，又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没事，怪不得你。我当时也认为还是把人留在身边好。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牢遇这才觉出几分宽慰，他看了眼桌上已不再散发出热气的茶，不好继续叨扰，站起身就准备告辞。

谈笑说了句“走好不送”就自顾自地又开始饮茶。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桌子旁还有一个人赖着没走。

他挑了挑眉梢，有些诧异，“还有事吗？”

牢遇似是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被好奇心占了上风，“什么好茶竟如此深得你心，不如分享分享？”

谈笑闻言顿了顿，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推拒道：“实在抱歉，这是我师兄栽着玩玩的。这里刚好是最后一壶，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即使被拒绝，牢遇还是没有立刻走人。他像是没有听出谈笑语气里的驱赶之意，仍站在原地打量着对方此刻的神情。

嘴角仍挑着一抹笑意，像是被计算好的弧度。每一次看见都是一样的浅淡，一样的，落不到实处。

只有那双眼睛里还能显现出一点生动的色彩，大抵是在疑惑他为何还不离开。

牢遇赶在那抹怀疑变成不耐之前向他道了别。却又在转身的一刹那骤然落下脸色。

那分明不是什么普通的茶。隐隐还带着一点药味。

虽然这极难分辨。但他曾经迫不得已去学了一些药石之术，于此方面颇有了解，方能将二者区分开来。

究竟是什么药，还非要如此掩人耳目？

真是让他有些好奇。

……

谈笑盯着被牢遇亲手关闭的房门，好半晌才垂下眼帘，双手缓缓握成拳。

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两只总是坚韧有力的手此刻却像是受了重创一般，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谈笑厌恶地将视线从手上移开。

最近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大的毅力，才不至于在牢遇面前失态。

其实他并不是有意这样冷漠，实在是那阵痛太过霸道。来势汹汹，又总是毫无规律。

若是他不及时喝药，恐怕早就被磋磨到生死不能。

……只是不知道他这番忍耐，是否被牢遇瞧出了破绽。

如今还不到时候，他万万不能被牢遇发现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夺回灵核。

那样恐怕不仅他的复仇大计要落空，就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要被夺去。

那他这一遭重生，也太没意义。

想到这里，谈笑眼底幽深一片。

他又静坐了好一会儿。等到夕阳落下山头，方才站起身，走到里间沐浴更衣。

此时若是有人出现在他身后，便会发现，那一袭白衣，早已被冷汗浸了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