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做一个决定要多久？

五息？

十息？

改变有时就在一子之间。

从光明走向黑暗的瞬间。

一个月后，都城，千金楼的地下。

“来来来，各位，该下注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端着一只金盘子，伸到了另一个穿金戴银的富人面前。

那富人往袖子里一摸，掏出几枚大金碇，往盘子里一扔：“压左边儿那个！”

“好嘞爷。”男人眉毛一扬，“要下注的赶紧了，咱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是都城最著名的地下赌场，纸醉金迷，不赌别的，只赌人。

赤手空拳的两人，消瘦至极，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相互残杀，能活下来的那个，就算胜。并且还有明确的规定，玄者打玄者，无玄者打无玄者，男人打男人，女人打女人。

这些人有买来的，也有捡来的，饿个几天，就会被拉出来与另一个同样遭遇的人互相残杀。

而周围的达官贵人们则以此为乐。

此时，笼子里有两个面黄枯瘦的男人，约摸三十几岁的样子，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本是壮年该拥有的神采。

周围围着一圈下注的人，指指点点：“右边儿这个高大些，你看那凶样，压他准没错！”

刚刚那个下右边的富人挥挥手，一张嘴，满口的金牙上下跳动：“嗨呀，我家美人儿喜欢坐边儿这个，我就压他！”

正说着，一旁走来一个女人，手里端着一小碗葡萄，屁股一撅，坐在了那富人的腿上，剥了个葡萄，娇滴滴地道：“大人，他们都说右边儿的能赢，要不咱们还是压右边儿的吧？”

“听他们的干嘛！”富人捏了一下美人水润的脸颊，“你喜欢哪个，咱们就压哪个！”

美人一下靠在富人的肩上，轻捶着他的胸口：“大人，你对人家可真好。大人先看着，我去给大人倒点儿酒来！”说着，便起身，推开了一旁通往地上的门。

上了地面，今日来千金楼的客官没有往常的多，美人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原本极其妩媚的笑容已经消失，呼吸了两大口新鲜空气。

这美人便是当时李欢放走的手下，魅女。

忽然一阵恶心再也抑制不住，魅女捂住自己的嘴巴，推开一扇没人房间的门，一冲进去，胃里便一阵翻山倒海，吐了出来。

吐了好一会儿，她擦了擦嘴角，喃喃道：“真恶心。腐烂的猪肉味，扫兴。”

长出了一口气，魅女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闻了闻，清新的味道。

她的嗅觉异于常人，十分灵敏，所以当时李欢闯入赫轩杀人时，她才能感觉得到。

忽然，一丝异样的味道一闪而过，她散漫的眼神一下变得尖锐，但表面不动声色。

这个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那人身上充满了血腥气，还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魅女移了移眼神，发现自己身前的不远处有一面镜子，可以隐隐约约照出身后的景象。

自己身后的纱帘后，隐隐约约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晚风起，纱帘飘了起来，露出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玩够了吗？”徐君冷冷地道。

“你是......”魅女看着她的轮廓，回忆着，忽地想了起来，“你是和主人在一起的那个人......”

话还没说完，魅女直觉一阵天旋地转，寒光一闪，徐君已经捏住了她的脖子。

“看来你跟天问阁没有联系？”徐君眯了眯眼睛，手指更用力了几分。

魅女挣扎着，拽着徐君的手努力喘着气。

看她脸憋的通红，快要不行了，徐君才放开了手。

魅女如获大赦，咳了几声，道：“你要干什么？”

“你没跟天问阁联系过？”

魅女道：“我跟他们联系做什么？我只听主人的命令。”

徐君冷笑一声：“天问阁的人已经追了我一个多月了，呵，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魅女细细揣摩这四个字，抬了抬眉，“确实是乌合之众。对了，我主人呢？最近都没有她的消息，你把她怎么样了吗？”

“你的主人？她现在可是在被通缉呢。”徐君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月亮，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不过，我想让你帮我干一件事。”

“我只听主人的命令。”

徐君翘起二郎腿，忽然伸手摸了摸魅女的脸颊。

魅女一惊，猛地躲开：“你要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徐君一挑眉，手缩了回来，卷着自己的刘海玩，“我要你帮忙做一件事，说实话这事儿帮了我，对你没有坏处。你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也玩得够久了，看男人打架也该看够了。”

魅女突然来了兴致：“那你可知我为何要压左边的男人？”

“说来听听？”

“因为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干净，没有血腥气。”魅女瞟了徐君一眼，“不像你，满身血气。”

徐君大笑起来，那笑声是真的很渗人。

“你猜猜这一个多月，我杀了多少人？”

魅女不语。

徐君把脑袋凑到魅女面前：“五十八个人。五十八个天问阁的人。”她一歪头，“缺你这一个吗？”

魅女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疯女人，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惧怕。这个女人和主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不知道，但主人确实和她走的很近。

“也罢。”魅女一甩手，“你说吧，你要干什么？”

徐君一看妥协了，脸上阴阳怪气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咧咧嘴道：“想让你带我去天问阁。”

“啊？”魅女惊讶地张大嘴巴，“带你去天问阁？”

徐君点点头。

魅女心道，看她这架势，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你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徐君站起身，靠在窗框上，“你带我到那里去就行。”

“可以是可以。不过......”魅女皱皱眉头，“天问阁那里有很多机关，如果不是很熟悉天问阁的人，基本上进不去。例如我，我根本不知道进去的方法。”

徐君眯了眯眼：“你为何会不熟悉？”

魅女摸着下巴，沉吟了一阵，一会儿看看徐君，一会儿又看看别处，似乎很犯难，半晌，她啧了啧舌：“不行，你得跟我发个誓。”

“什么？”

“发誓你永远不会背叛主人。”

“我不会。”徐君脱口而出，正色道，“永远不会。”

魅女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放松下来，长叹一声：“行吧。我跟你说一件事。”

“现在的天问阁，并不是以前的天问阁。”

“最早的天问阁，是由贺墨云贺大人建立的，且所有成员，必须是玄者，到目前为止也是。而建立的目的是为了伸张玄者无玄者平等，阻止民间由于歧视问题而引发的案子。难听点说，就是民间‘星月会’。”

民间“星月会”......用星月会来称呼，确实是有够难听的。

“但后来，出现了一个人，就是现在的天问阁阁主。他和贺墨云大人的思想完全背离，认为玄者就是高于一切的‘神’，玄息术就是‘天赐’。在他的世界里，无玄者都是垃圾，都该被玄者统治。所以，他就带着一些和自己思想一致的人，杀了贺大人，自己统领天问阁。”

“但天问阁里，大多数人都是贺大人的手下，很讨厌如今的阁主。虽然贺大人过世已经过了很久，但还有很多人在继承她的意志。”

“由此，现在的天问阁，明面上看不出，但其实暗地里分为两股势力。一股是由如今的阁主——庐法老人带领的‘神玄派’，而另一股则成为‘平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