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女坐得腿麻了，换了个姿势继续道：“你自己也应该注意到了，当时九天乌羽带的那一批人，和这一个月来追杀你的人，并不是同一派的人。‘神玄派’的人，会在耳垂上钉上红色的耳钉。那些对于无玄者高官的刺杀，甚至是之前刺杀皇帝，也都是‘神玄派’策划的，‘平等派’只是出于无奈，被人当刀使。”

“因此，追杀你的是庐法老人的‘神玄派’，而九天、乌羽这些人，是‘平等派’。”

听到这里，徐君换了条腿翘着，问道：“那你呢？”

“我？”魅女笑笑，“我是‘平等派’。”

“那......她呢？”

魅女当然知道徐君问的是谁。

“毫无疑问，‘平等派’，我会加入天问阁，也是因为主人。”

她指了指自己右手手臂的关节处：“当时，我的手臂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整条手臂几乎都烂了，这里都看得见骨头了，当时我真的快死了。我躺在路边，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救我。最后只有主人在我面前停下来，送我去了医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没什么能报答她的，知道她是天问阁的人后，便跟着进了天问阁，为她做事。”

说完，魅女便整个人瘫靠在墙上，叹了口气。

徐君挑眉一笑：“怎么？你整日沉迷于风月场，还有心事？”

“人哪，一旦习惯了一个环境，想再走出来，真的很难。”魅女闭上了眼睛，“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跟着她。”

凉风拂起纱帘，魅女忽地从徐君身上闻到了一股茶香。总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徐君从怀里摸索一阵，拿出了一支白色的发簪，细细地摸着，眼神一下变得很复杂。

魅女一看，一眼就认出那是李欢的东西：“主人在哪？”

徐君看了魅女一眼，眯了眯眼睛：“这......我也很想知道。”她把那发簪放回怀里，“多说点......再多说点李欢的事情。”

“你喜欢她？”魅女问道。

徐君抬眉莞尔一笑，看向窗外。街上人不多，但灯火通明，偶尔有窸窸窣窣的人声传来。

她抿抿嘴唇，勾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不明不白的意味：“有点......好奇，罢了。”

魅女看着她的眼睛。

这哪里有好奇的感觉。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不过，这倒勾起了她的兴趣：“主人啊。据我所知，主人是自愿加入天问阁的，后来被派去星月会当卧底。”魅女无奈地摇摇头，“很可惜，主人她自身的事情我知之甚少，毕竟我只是她的手下。说不定还没你知道得多呢。不过，说句实在话，主人她真的很好。你别看她表面上冷冰冰的，现在‘平等派’里大多数人，都是主人游历各方时救下来的人，而天问阁的‘平等派’不仅是他们的避难所，也是他们心里向往和崇尚的目标。但‘神玄派’对她就不是很友好。”

徐君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

“那这么说，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好了？”

“可以这么说。前有皇帝的追捕，后有天问阁‘神玄派’的截杀，她哪都去不了。”

“也就是说，她孤身一人？”徐君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那倒不一定。”魅女跟在她身后。

徐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魅女。

“有一个人，自从主人进入天问阁以来就一直跟着她。”魅女道，“羲和。”

“羲和？”

“嗯。这个小姑娘在主人进入天问阁之前，就已经被收养在天问阁内，主人来了后，才跟着她，一直到现在。”

徐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很久才移开眼神，嘴里喃喃重复着：“羲和......”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很好。有人照顾她，我便放心了。”

她一挑眉对着魅女发问：“对吧？”

魅女：“......”

搞毛啊，真吓人。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徐君走出门道，“对了，可别动阴阳蛊的坏脑筋。”

魅女没有拒绝。对她来说，跟着谁都是一样的，目的都一样。更何况要是真的拒绝，搞不好小命都能丢了。

千金楼不算地下那层，共有五层，一层的中间有一座巨大的戏台。戏台雕梁画柱，金光灿灿，周围摆满了看戏的桌椅，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是平常人能消费得起的。

此时，戏台周围人满为患，鲜有空座。

戏台上，一名穿着粉红色戏服的人微微优雅地鞠了一躬。

徐君旁若无人地戴上斗篷帽子和面纱，从掌声如雷的富人群边走过，推开大门，魅女紧随其后。

那穿着戏服、摸着浓妆的人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直到门重新关上。

“桃花落，风雪锁，人蹉跎。”

优美的歌声逐渐模糊，寒风刺骨，徐君冷得一哆嗦。

“叶落依稀，人间繁华。”

“不渡人，不渡己。”

再一步，灯火便已照不出她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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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女带着徐君出了城，又转了三天，到了一片明显被修理过的树林前。

她停下脚步，道：“这片树林，往里走，便是天问阁所在。”她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大侠饶命。”

徐君望向树林里，隐隐约约在树木之间的缝隙里能看见一些黑影。

她有些警觉地斜眼看着魅女。

魅女无奈地又把刚刚放下去的手举了起来：“我骗你我被天打雷劈！”

“你就这么把天问阁卖了？”

“无所谓，我只为自己而活。”魅女耸耸肩，“老实跟你说吧，我们早有灭掉‘神玄派’的打算，只是怕动静闹大之后被皇帝一锅端了，才没动手，忍气吞声到现在。”

徐君倒是喜欢她随遇而安的性格。

要是李欢也有这种觉悟就好了。

真是麻烦。

“走吧。”徐君道。

魅女摆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摆摆手道：“我可不进去。我的任务就是把你送到这里，这可是你说的，不可食言啊。”

“怎么？你不想进去看看你们家那天杀的阁主？”

“谁要看啊。”魅女皱起眉头，一脸嫌弃的样子，“老古董有啥可看的，又不是美男子。还有那个乌羽，看着就来气。九天啊，九天那个臭脸，跟欠了他八辈子钱似的。不去不去。这么一比，主人可真是好太多了！”

“是吗？”徐君又笑了。还是那种渗人的笑。

怎么总感觉李欢对这人来说，就像禁区似的。但又不完全是，毕竟这人也没有要爆发的意思。魅女心道。

她嘴角抽搐了几下，磕磕巴巴地道：“啊对......是......是啊......”

徐君收起笑容，转过头看向前方，迈出脚步走进树林：“我自己进去就好。你走吧。”

魅女放松下来，把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对了，”徐君没有回头，停下了脚步，“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儿。”

魅女答应一声，甩下一句：“别挂了！不然见不到主人了！”

她勾起嘴角，仰起头。

今晚没有月光。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