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随流回味着沈安教训他那几句话，越想越不对味儿，沈安跟在他后面拖着行李箱，季随流走出去几步，他就跟上走，行李箱滑轮碰撞路面的声音格外刺耳。可当季随流走到门口了，他才猛地一下反应过来。

“你带行李箱干嘛?”他迅速转身，像只猫一样护在自家门口，警惕地盯着沈安看。

沈安好脾气地回答他:“搬过来和你住，当然，我觉得你这里条件不是很好，如果你同意，你也可以搬我到家来。”

我家还蛮大的。他想了想，没说这句话。

“我不同意！”季随流果然迅速地反驳了他，“等会儿，我也不同意你搬过来！你搬过来干啥?”

“都说了最近不要一个人行动。”沈安说，“我们这几天和你来往密切，你身份又特殊。白姝她有男朋友，不好和我们一起住。”

他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到让季随流摸不着头脑。他停顿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你要住这儿?”

沈安不说话。沈安用眼睛看他。

季随流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只觉得这一天天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他咬咬牙，当着沈安的面开了门。

一开灯，季随流这破旧的老房子离开了黑暗的庇护，显示它特有的一股穷酸气来。

“一共就这么大，你睡厕所?”季随流指着一点点地方，他房子总共三十多平米，放下一张单人床，面积就占了房子的大头。他比划了一下，对沈安冷笑一声。

“我打地铺。”沈安已经拎箱子入住了，季随流刚想开口嘲讽他说自己家没有多余的被子给他打地铺，就目瞪口呆地看见沈安从行李箱扯出来一张充气垫和充气工具。沈安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地在他面前把整个充气床弄好，还当着他的面躺在床上试了下软硬程度。

季随流:“……”

沈安很满意:“刚好。”他说，“其实你完全可以把房子退掉，住到我家来……”

季随流想也没想就打断了他，“神经病，想的真多。”他骂到，“今天太晚了，我发善心让你睡上一晚，等着，明天就把你撵出去。”

他们两又吵了一会，季随流打发沈安去洗澡。

在沈安洗澡的功夫里，季随流打开他那台二手电脑，把手机里的照片导入到电脑里，开始写今天的调查笔记。

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开始思考事情的关联性。

首先是赵诚。整个案子的破案速度太快太准了，赵诚前脚刚走，后脚什么事都给察出来了，早不察晚不察，死人没法说话，活人没有证据的时候“真相”才大白。

然后常国健，他死的也很蹊跷，鉴于尸体已经火花，除了常国健带我死亡认定医生，没可能从常国健这里再找到点什么东西，但是他留下的手机却是一条很分明的线索——申纪春这个人可能没死，再加上今天上午季随流粗略一瞥的那个人，让季随流心里有了七八分把握，他几乎可以断定申纪春没死。申纪春这个人事关重要，他作为一个臭名远扬的毒贩，而赵诚又是一个缉毒警，赵诚好友常国健手机里的照片几乎要把“申纪春和赵诚案有关”这个讯息用喇叭喊出来。但申纪春出现的时间也太巧合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他前一天才知道申纪春还活着，第二天就在大街上看剑客。过于巧合的事情反而不是巧合，季随流甚至怀疑是有人安排好的，做给他看。

其次是突然手头阔绰的赵诚妻子李晓梅，和行为举止都透露着诡异的赵康。李晓梅的问题还要更大一点，考虑到她突然放弃为丈夫申诉，季随流怀疑李晓梅和下达常国健死亡证明的医生一样都收了比钱，他得去查这个证据，但这个案子上头已经不让调查了，不管是他还是白姝沈安，都没能力查清楚。

一条很清晰，甚至有点傻瓜的线已经在他眼前摆明了，季随流想。

沈安从厕所里出来，就看见季随流盯着电脑发愣，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凑过去看，看见季随流涂的乱七八糟的笔记本，和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联想到今天季随流发给他的照片，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是谁?申纪春?”

季随流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别走路没声儿，多吓人——我拍不到正面的照片，只能拍几个背影 。”

沈安凑近了去看电脑，照片拍的很模糊，季随流拍了不少照片，有几张干脆成了幻影。沈安挨个看了个遍，找到几张最清晰的放大。

“你看。”沈安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中申纪春拿着手机在看消息。“这张照片他左手只有四个指头。”

照片刚好拍到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手面，季随流仔细一看，果然少了小指。

他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就是申纪春！”

当初申纪春入狱之前的几次抓捕，有一次遇上了他们自己内讧，申纪春的藏身地被人泄露出去，混乱中右手小指被人一枪打烂了。申纪春为此大发雷霆，他在揪出那个泄露消息的叛徒后一枪打烂了叛徒脑子，尸体被发现在一处废旧仓库里，上面到处是苍蝇蚊子，已经开始发臭。

申纪春信教，有一条就是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他因为这个事，糊涂听从了收下的说法，剁掉几个人的小指代替自己去忏悔。

这事在后来他上法庭的时候被交代了个清楚，残忍的作案手段引起了一阵热议，沈安和季随流都有了解过案子，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现在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几乎就要肯定了这人就是申纪春。

“但是太巧了。”季随流突然出声，“他出现的时间，地方，都太巧了，生怕我看不到他，结合你们收到带我消息，假如一直有人在留心你们，那这人肯定也知道申纪春仍然活着的事情，这样明显地让我看见，就好像在引着我们去发现什么一样。”

“万一就是巧合呢?”沈安问，“他还活着，这就已经是个大新闻了。”

“就是因为这是个大新闻，新闻是可以被引导的。”季随流说，“你想想看，一个勾结毒贩的缉毒警，一个本来应该死掉的毒贩。如果把他们串在一起，是什么?”

“这个缉毒警帮助毒贩越狱?”

“我猜测早就有人留心你了，在你们发现申纪春的时候他没有阻拦，而是在我亲眼见过申纪春的时候他发了警告，按理来说，我们会觉得这个触及了对方的痛点，我们自己认为自己已经摸清楚真相了。”

沈安一震，他在收到消息的时候确实觉得自己已经查出了真相，只要再把申纪春活着的证据找出来就行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赵诚，这个缉毒警，才是他们一开始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