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作为紫金电视台的一名非专职主持人，平日里工作还是相当自由的。他跟台里打了批示，跑到外面和季随流一起带薪调查。

季随流没有薪水，是个免费的大苦力。对此他很不爽拿着钱追梦的沈安，看沈安处处不顺眼。他们第一站是去赵诚家附近，看看能不能蹲到申纪春再次出现。

他两在第二天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坐车来到了赵诚小区。季随流跟着沈安默不作声地把小区逛了一遍。这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围栏已经破烂了，墙根从底部裂开并且发黑。治安也不太好，季随流粗略看过来有几个摄像头还是坏的。

“这片儿很难发现点什么。”沈安说，“离市中心还远，甚至最近的公安局过来都要花上十多分钟。消防等措施也是一塌糊涂。”

季随流点了点头，“申纪春出现在这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这个时间点，我们刚好调查到赵诚家。”

他两偷偷摸摸地去附近买了早饭，走的鬼鬼祟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自己不像是来抓贼，倒像是来做贼的，总有点猥琐的气质在里面。季随流干咳一声，挺直腰板做人。他们两往前走着，突然听见早餐摊前面有人在喊叫。

“小康！小康你在哪儿啊！”

沈安率先反应过来，“李晓梅的声音。”他笃定地说，拉着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季随流就往前跑。

果然出声的人就是李晓梅，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人，几个人一边喊一边四处张望，李晓梅眼见，一眼就看到了跑过来的沈安。

“小沈记者！”她惊喜地叫了一声，然后急切地扑上来拉过沈安的手，语无伦次地说:“小沈记者，你得帮帮我，我家小康，我家小康他走丢了……”

李晓梅昨晚上的是晚班，工厂里两班倒，晚班从晚上十点干到早上八点钟。她风尘仆仆地在下班之后赶回了家，手里还提着给儿子买的早饭。

家里空无一人。一览无余的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赵康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家里床铺铺的很整齐，一看就是打扫过的。赵康在离开之前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卫生。李晓梅看了一下，临走前她放在桌上给儿子的几百块零用钱被拿走了。

李晓梅起先还以为赵康终于克服了心里障碍，跑出去自己买菜——以前就是这样，李晓梅上晚班的时候，当天休息的赵康总会在第二天早上买好菜，然后给李晓梅做一顿饭。李晓梅心里甚至有些窃喜，她没去多想，一门心思希望儿子能够早日恢复正常。

她先是打了几个电话给儿子，没人接。又等了十多分钟，眼看时间都要到九点了，才慌了神。到处找人去找赵康。

理清前因后果后季随流浑身一震，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昨天看见赵康在阳台上望着他，张口对他说些什么。

他那个时候走的匆忙根本没有看清，现在去想也只能记得一个模糊的影子，抓不到一点线索。沈安凑近了季随流，他稍微弯腰，和季随流咬耳朵:“申老虎。”

季随流只觉得自己耳朵被沈安发声时弄出的气流痒得发颤，他平静了几口呼吸，对沈安说:“不管怎么样，先找人。”沈安点点头，转身去问李晓梅详细的情况，几个人分头找人，沈安本想跟着季随流，但季随流让他多关心点李晓梅:“看住她，别让她出乱子。”季随流很隐晦地提点他，“李晓梅可经不起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沈安拍了拍季随流的肩，“你小心点，有事就跟我发消息，万一碰见了……也别一个人冒然前进，万事都小心，有消息了告诉我。”

他两交代了写事情，季随流开始找人。他琢磨着自己前两日与赵康谈话时赵康的反应状态，当时他就觉得赵康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像是走在钢丝上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赵康家地防盗门他粗略的观察过，质量很好，除非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的人只有拿电锯锯开才能进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真和申纪春有关，申纪春绑架一个小孩子干什么，如果和申纪春无关，那么赵康又去了哪里?

不会和申纪春有关，季随流暗自琢磨，这个时候动赵康，那么李晓梅肯定会不死不休，申纪春背后的人没必要这么做。沈安和自己刚刚才打算来找申纪春，就有人给他们铺路，生怕他们没有理由到处搜查，专门给他们找了个借口。

那如果不和申纪春有关的话，赵康又去了哪里?

季随流在周围饶了一圈，都没看见赵康人。他有点儿怀疑赵康会不会精神崩溃一时间想不开跳河什么的，整个小区可能呆人的地方都被他找过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有些挫败，觉得是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赵康的不对劲，他频繁地跟赵康提起他的父亲，也许更加大了赵康的心理负担。

想到这个，一个念头在季随流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掏出手机，给沈安发了条消息，然后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季随流坐上车，向司机师傅报了一个地点。

大概做了二三十分钟的样子，出租车把季随流送到就近的一个墓园。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来扫墓，墓园没什么生气，看着阴森可怖。

一个人但凡死了，不管他活着的时候多么风光，又或者他活着的时候人人喊打，他也终究只能成为一捧黄土，埋在地上。先离开这个世界，再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一点一点离开活着的人的记忆。

季随流挨个找了一圈，终于看见了赵康。

赵康靠着他父亲的碑，睡着了。季随流一路走过来，他愣是一点没听见声音，季随流发现赵诚的墓前放着一束新鲜的雏菊。他叹了一口气，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给沈安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人自己找到了，让李晓梅放宽心，保准完整地给他带回来。沈安马上回复他，听语气很焦急，问季随流人在哪里。季随流给他拍了张照片，报了地名。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不再去看消息。

季随流歪头看了赵康一会儿，伸出手推了他一把，“醒醒，一会该着凉了。”

赵康猛的被他从睡梦中惊醒，眨巴了几下嘴，茫然地看向四周围，在看到季随流的时候猛地一顿，四肢并用地往后爬，一脑门磕到了墓碑上。

“怎么和见鬼了一样，放心，我是活人。喘着气呢。”季随流哼哼一声，“有胆子一个人跑这来，怎么这么不经吓。”

赵康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回他，但是很老实地交代了自己的动机。

“对不起。”他慢慢地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今天是父亲节，我想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