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我想来看看他。

这个十六岁的男孩轻描淡写地说着什么，季随流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哭，他疑心赵康是哭过一场的，但眼下赵康神色如常，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成熟老练的气质。

季随流无言，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赵康，但话又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倒是赵康先开了嘴:“我昨天在阳台看见你了。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开门的，我妈发现你昨天来了，她让我别再跟你联系。”

季随流脱口而出:“她怎么知道?”

“有人告诉她的。”赵康很平静，丢下一记重磅炸弹，“那个给我妈钱的人告诉的她。”

季随流一愣，没想到他们哭哭追查的问题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说了出来，他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感，便小心地继续套赵康的话。

“别乱说，你怎么知道……”

“我不傻。”赵康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有一次晚上起来上厕所，发现我妈不见了。后来我半夜留神，发现她会在确认我睡着后出去，几个小时后再回来。再后来她就告诉我不用再为爸爸做些什么了。昨天我一直在阳台上看你，有人在跟着你。”

季随流一惊。

“我拍了照片，但是很模糊。我认识他，这个人前几天就在这，他跟我妈见过几面，也是他告诉我妈你来见我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智能手机，“我妈打过一个电话，我录了音。我想给你看——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但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季随流震惊地结果这个智能机，觉得现在的小孩跟成精了一样，他小时候在赵康这个年纪还满脑子风花雪月，跟同级女生谈谈恋爱就是做过最大胆的事，而赵康在李晓梅不知道的时间里录音跟踪，把能掌握在手里的证据全掌握了。

他一开始打赵康的主意，只是想旁敲侧击李晓梅为什么突然转变主意，没想到赵康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我知道我妈为什么收那笔钱。给她钱的人肯定是拿我做要挟了。我妈不是孤身一人，她没资格鱼死网破，她还要养我。”赵康继续给季随流分析自己的想法，“但我不想这样。我想堂堂正正给我爸送一束花。我知道我是英雄的儿子，英雄的儿子也得是英雄。我现在没这个能力，我希望你们能继续调查下去。”

“有没有可能你爸不想你做这个英雄呢，他就希望你和你妈妈下半辈子平平安安，你说了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她会想你往这事里掺和一脚吗?”季随流忍不住呛他。

赵康抬眼平静地看着他，“我也没能平安到哪去。我想好了，如果这件事有个结果，我长大以后就去报警校，去接我爸的班。”

他到确实有干这行的天赋。季随流重重叹了口气，他知道赵康这个反应不正常，随便哪个十六岁小孩都不应该有这种反应。但季随流也知道光他一个人劝没用，还得赵康自己走出来。于是他顿了顿，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抬起手，揉了揉赵康略有些长的头发。

“我相信你。”他扯了一个笑给赵康看，“你肯定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赵康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想说出的话被季随流哽在喉咙里。他试着站起来，坐久了的腿有些发疼，一下子站不起来了。

“我会去找我妈收钱的证据的。”赵康说，给了季随流一个安心的保证，“请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季随流同样给他一个郑重的保证，“我会的。”

把赵康送回家后季随流给沈安打了个电话，沈安和李晓梅跑去了赵康的高中，结果理所当然的意思所获，李晓梅得知赵康平安无事地消息后当场哭了出来，他她一回家，连鞋也顾不上换，就当着沈安和季随流的面抱着赵康嚎啕大哭。

赵康手足无措，他伸出手想揉住母亲，但他没有那么做。

“小康你也是，乱跑不会跟你妈说一声！”帮忙找人的大爷安慰着母子，沈安见状捏紧了季随流的手。季随流刚想骂他，就听沈安与李晓梅道了别，他们几乎是着急忙慌地从赵诚家离开。

“你发现什么了?”季随流觉得他状态不对，猜测他应该发现点了什么。

沈安点点头，他叫了辆出租，没等季随流反应过来，就把季随流塞进了出租车里。随后他哐的一下关上车门。“去紫金电视台。”沈安说，回头安抚性地看了季随流一眼。

季随流心里骂他神经病，做事情莫名其妙，但又不好当着司机的面说，他拿出手机，刚想打几个字，就看见沈安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姚倩姐刚刚跟我说，白姝不见了。”

联想到他们前些日子收到的那条威胁短信，事态一下子严重了起来。

季随流眉头一下子挑起，他证实性地瞥了一眼沈安，打字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白姝昨天凌晨出外报道，本来当天晚上就该回台，人却没回来。”

“没有同行的人?”

“有个摄影师，说白姝跟他讲晚点回来，但前后十几个小时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昨天跟她互通消息是在下午，在这之后没有在跟她联系过。”

他一长串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又叮咚一声响起来，沈安面色凝重，点开了凑近给季随流看。是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上面几句话，大意是让他们不要声张，白姝没事情。并且要求沈安和季随流在今天晚上八点前到紫金电视台最近的长河大桥下见面。

季随流和沈安对视一眼。

“不能报警。”季随流打字，“报警一定没用。”

沈安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调查这起案子里面和当地警方关系颇深，他点点头，抓着手机的手隐隐用力。

他觉得有些脱力，从来不晕车的沈安难得感觉到了一点眩晕，他看向车窗外，手机铃声又开始一刻不停地响起来。沈安看了一眼，是姚倩的电话。

他接了电话，对面姚倩声音很镇静。

“小沈，随流在你边上吗?”

沈安应了一声。

“在你边上就好。”姚倩说，“你们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尤其不要让季随流一个人行动，我一会会去见你。”

她的语气难得的有几分急切，沈安一边听，一边偷偷地看了边上的季随流一眼。季随流此刻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座，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安敏锐地注意到他额头上已经淌下几滴冷汗。他试着叫了季随流两声，季随流就像是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跳了一下，才回应他。他没问说什么，也没问姚倩为什么，只是抬起一边手安抚地拍了拍季随流的背，一边回应姚倩的话。

紫金电视台在市中心，赵诚家离市中心不近，他们坐车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季随流在这儿呆的要比沈安长的多了，附近几个巷子他都了如指掌，一下车就想往长河大桥跑。沈安拉住他，他还没好气:“干什么?”

“我们不能这么着急。”沈安说，“等姚倩姐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