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姚倩?”季随流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等她来干嘛?等她来了人都凉了！”

沈安很固执:“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干什么?两个人一起凉?”

季随流气急败坏，想要反驳他什么，但是搜肠刮肚都找不到好词来骂他。他一甩袖子，想丢了沈安自己走，沈安却用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沈安看着高高瘦瘦，手劲特别大。

“小季老师……”他的表情很犹豫，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打好措辞，季随流敏锐地注意到这小子的称呼从季老师到小季老师，越来越不尊重前辈。

“小季老师你…是不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季随流一下子愣在那里，很做作地啊了一声。他一整个人马上停了下来，刚刚还着急忙慌地往沈安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现在他唯唯诺诺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低着头，嗯嗯啊啊地敷衍沈安。

沈安看他这样，就知道姚倩姐说的没错，“姚倩姐说你对绑架这种事有些阴影。在车上的时候你脸色就不好看。”他用手指蹭了蹭季随流的脸，突然觉得这样太暧昧，手像触电般猛地收回。万幸地是季随流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他被沈安一席话带入了回忆中，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杨晋的脸。那个时候杨晋满脸是血，不知道是谁趁乱中打到了他的右眼，杨晋右眼紧闭着，鲜血从他的额角，眼下流出，汇聚在下巴上，然后滴答滴答地淌成一小泉。他只能睁着左眼看季随流，哑着声音喊:“别看——小流——别看……”

他当时做了什么？他当时好像什么也没做。季随流抓着杨晋的手，杨晋仍然一动不动地把他护在身下。他最后朝着季随流笑了笑，像当初季随流呛他的时候一样很温柔地伸出手，带血的手掌摸了摸季随流的头。匆匆赶到的人们把他和杨晋分开，杨晋的气息已经微弱了。他看不见杨晋，只能听见声音。众人如潮水，要将他淹没。

季随流小幅度地颤抖了起来。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再次看向沈安。

“没有的事。你听谁讲的，胡说八道。”季随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还是站在了原地，“小倩什么时候过来?她跟你说定时间没有?”

沈安担忧地看着他，“姚倩姐没说。”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沈安掏出手机一看，是姚倩的电话。

他接通，电话那头言简意赅道:“带季随流来台里，我这边有事走不开，来了大人物，点名要跟你见一面。他有白姝的消息。”

沈安和季随流一震，季随流反应很快:“小倩会这么说，白姝八成没事，去电视台里。”

等到了电视台，沈安拿出工作证给前台小姐看，刚要说季随流身份的时候，姚倩就急匆匆地出现在大厅。

“季学长。”她冲着季随流咧了咧嘴，下一秒又恢复到公事公办的态度里，“小沈你带着学长，跟我走。”

他们一路来到紫金电视台十八楼带我会客厅，姚倩一打开门，季随流和沈安就看见背对着门的沙发上坐了个西装革履的人。那人在看紫金电视台自己发行的报纸，听见声音后坐了起来，像主任欢迎客人那样向他们迎了过来。

季随流眯着眼睛看他，是谢立海。a地公安局副局。他心里咯噔一响，立马意识到了这是个什么意思。沈安明显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往边上移了两步，试图把季随流遮掩到自己身后。

谢立海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很夸张地笑了一声，“别紧张，别紧张！来，坐！”

姚倩朝谢立海鞠了一躬，把季随流往前推了一把，季随流和沈安就木着脸走了进去。

沈安和季随流与谢立海面对面坐下，谢立海给他两分别倒了杯水，沈安皱了皱眉头，他出声就带火气:“谢副局好客气。”季随流忙打哈哈，手肘给了沈安一下，意思是让他别呛声。

“哈哈，年轻人脾性大。”谢立海笑着摇头，“好事，新闻行业就得有这种人。我这次来呢，不是给你们施压的，有报道，就要报出去嘛。”

这话开门见山，季随流还在想怎么隐晦地提出来，谢立海就自报家门。

“谢局说笑了。”沈安也不跟他打哈哈，“不知道您这次来有什么事情。我和老师有要紧事，如果只是关于报道，那大可不必谈了。”

季随流忙说:“他小孩子气，把人想的太坏了……”

“哎。”谢立海摆手，打断季随流，“如果是小白记者的事情，那你们大可不必再操心了。刚刚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小白记者被黄局长请走，这会该回来了。”

他把“请”这个字眼咬的极重，生怕沈安和季随流听不出话外之音。“该报道的事情，还是要报道的。”谢立海长着一双狐狸眼，一笑起来眼睛就咪得狭长，老奸巨猾的，“我还生怕你们不敢报。”

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资料袋，沈安打量了一眼，透明的资料袋里塞的鼓鼓嚷嚷，头一张照片就是申纪春的正脸。

“这是……”季随流也疑迟了一下，他口袋里的录音笔在刚刚进门前就打开了，本来打算打谢立海一个措手不及，但谢立海的反应到让他措手不及了。

“二位的调查我也有跟进，申纪春越狱，当地公安之情不报，这是个大案子。小沈记者，可要好好地写。”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安。

沈安不吃他打哑谜这套，“谢局长的意思是，要插手这场调查?”

“我可没说。”谢立海耸肩，“我只是提供了材料，在你们那儿叫什么，叫‘知情人士’。我也就是个知情人士。”

沈安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看着谢立海的眼睛停顿了一会，当着他的面点开了手机，出乎意料是白姝的消息。白姝报了平安，同时跟沈安说了一长串消息。

他飞快地浏览一遍，大意是说常国健的死果然另有原因，白姝联系死亡证明医生的时候，行动被人发现。她在昨天一个人出门准备与医生见面的时候，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被关在一处小屋里。

记者被绑架是常有的事情，他们行业之前有个很出名的冷笑话，说是信任记者调查，触碰了上级的利益，被关进了小黑屋，出来后直接到了退休的年纪。这个笑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之前很有名气的地震豆腐渣工程案，当事记者被恶意囚禁八个月。但她还没想出什么对策，脑子里想了一堆严刑逼供，结果连意思意思问她两句话的人都没有。有人找到了她，几乎是一路护送着将他送回台里。

与此同时，她还得到了份常国健死亡证明。

白姝几乎是立刻这份死亡证明发给了沈安看。沈安看的面色凝重，过了半晌，他收回手机。又重新和谢立海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