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安刷了会微博，马燕杀子这个案件几天之内已经冲上了热搜。他点进去看，热搜第一条是不知道谁上传的公审视频，拍的很模糊，声音倒是很清晰，是钱志刚在庭上叫嚣那一段。

底下评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谴责马燕，认为虎毒不食子，再怎么样马燕做出杀害亲身儿子这件事都未免太超过现代人的道德接受底线。另一部分则更理性一些，通过钱志刚的话认为不幸的婚姻生活是早就马燕悲剧的根本。

一个叫吃好多肉的网友评论，如果她的丈夫能帮她分担一点压力——最起码做到不家暴，有没有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下面有网友回复他:全z国千千万万家庭暴力案件，就她一个想不开?想不开自杀啊杀死孩子，这是一个母亲干的出来的事?也有人直接开骂:你们这些打拳人士，这案子明晃晃摆在你眼前了，还要为这个不配做母亲的人辩护，感情就是因为她是女的对吧?

沈安皱着眉头，一边往下滑，现代新闻评论大多都带有一点舆论导向的作用，少数人的发声被绝大部分人掩盖，少有一点异议就被人言淹没。舆论导向哪，人们就跟到哪，舆论指向谁，人们就打到谁。

“看什么呢?”季随流路过他接水，看他看着手机还要眉头皱起，随口问到。

“看网友对这个案子的评论。”沈安看微博看得心头火起，说，“都是谩骂，国人素质可见一般。”

“别去看那种东西。”季随流说，“舆论在这个时代成了私刑，有人想要审判谁，就用舆论去压倒他。很正常，我们看微博就图个乐呵，你看那些天天上微博啊搞唇枪舌战的，多半是闲的慌，现实生活太失败了，网上找存在感。”

“可这有的说的也太难听了，真当互联网是法外之地，不需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沈安耸耸肩，“有的是粉是黑也分不清，你知道吧，之前我底下有个粉丝给我取外号，叫什么‘新闻界希望’，我都怀疑他是黑子。”

季随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玩味起来，“你觉得他说的怎样?”

沈安说话间翻到了自己的黑名单，把拉黑的这个粉丝“鸡仔”又拉回来，“替人吹牛皮，天打雷劈。”

季随流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沈安的头，“你好好做，你就是希望。”

沈安被他地话冷不丁一惊，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他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最后胡乱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和季随流就来到了马燕小区附近做采访。

他们采访到一个住在马燕家旁边的老太太，老太太年纪约摸有六十，身子骨还很硬朗。提到马燕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幻了一下，然后老太太呸了一口，“就钱家小子那话，也只有不认识他们的人才相信！”

季随流觉得他们找到了门路，问:“钱志刚先生说的话和他在公开审判上说的有什么不同吗?”

老太太义愤填膺:“嚯！就他们家，钱家那小子天天下班回家就打他老婆，动静弄得整个楼都能听见！”老太太好八卦，但说完这话后他停顿了一下，敏锐地看向季随流，“你们是电视台的记者?这段话不会给我播出去吧?”

“我们会征得您的同意再播的。”沈安忙说，“采访人会做匿名处理，大妈您放心说，不会有人根据这个来找您的麻烦的。”

老太太探究地看了一沈安两眼，最终八卦的欲望战胜了她的恐惧感，她选择一吐而快:“你们随便去问，有点良心的人都晓得他钱志刚是个什么样的人，小燕也是糊涂，她想和钱志刚离婚，钱志刚这个人渣不同意，她想不开，她拿小孩子撒气做什么哟！这孩子也是命苦哟！”

沈安闻言和季随流对视一眼，季随流默不作声地在记录的小本子上写下了离婚两个字。

沈安问到:“马燕想跟钱志刚离婚?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燕怀孕时就有啦！闹得可大了，钱家小子把小燕拖出小区，哎呀呀，小燕都怀孕八个月啦，那个血呀，在地上划出好长一条！”老太太边说边比划，唾沫星子横飞，“幸亏没事啊，送去医院啦，差点就要一尸两命，你说这个钱志刚。”

“您有拍照片吗?或者有什么记录吗?”沈安问，老太太闻言摆了摆手，直说自己没用什么电子产品。

他们又问了几个问题，老太太也不知道更多了，拉着沈安从马燕夫妻二人的琐事讲到小区有人随地大小便，她似乎把沈安季随流二人当成了物业，把自己看过的所有肮脏事全部说出来。沈安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最后他们走的时候，季随流给老太太留下一个电话。

“您还有什么想起来的，就联系我们。”季随流说，老太太拉着他的衣服，看着他，“我能上电视不?”

季随流:“…………”

季随流:“如果您愿意的话……后期我们可能会邀请您充当证人参加节目……”

老太太袖子一挥，正义感十足:“揭发这种畜生，我虽然年纪大了，只要你们有需要，尽管找我！”

沈安和季随流:“……”

他们下一个准备采访的对象是小区一个地下的麻将馆。前段时间疫情，所有地下麻将牌馆一律封禁，疫情一结束，这些小地方又如同烧不尽的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到处冒出头来。

他们去的这个麻将馆，有人说经常看到过钱志刚母亲在这里搓麻将，刚刚采访的老太太耶提到刘梅有事没事就往麻将馆跑。沈安和季随流不好扛着相机进去，季随流就拿着微型摄像机揣在裤兜里偷摸着拍。他们两把自己打扮的像街边混混，虎头虎脸的，季随流还在沈安脸上贴了一把胡子。季随流在进麻将馆前问沈安:“你会不会打麻将?”

沈安摇头摇的像拨浪鼓。

“完蛋。”季随流小声骂到，“我也不会，这搞什么，去麻将馆干什么。”

万幸地是麻将馆老板来者不拒，热情地欢迎了他们。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小小的麻将馆里人满为患，老板挺着个啤酒肚，为难地看着季随流，“哎呀，老板，你看今天时间不赶巧，没得空位了！”

季随流挥挥手，“不碍事，我先看看。”

他们便凑在一张麻将桌旁边看，麻将桌边上已经围了一圈人在加油助威。

一个大哥胡了牌，兴奋地一推麻将，叫喊到:“给钱给钱！”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叫好的喧哗，季随流往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便在后面大声喊了一句:“刘梅呢?今天咋个没看见她！”

刘梅是钱志刚母亲地名字。

边上打麻将的人丢了张牌，“傻掉啰，刘梅儿子摊这么大一个麻烦，她哪个有心在这打麻将嗦。”

马上就有人回他，“也是刘梅媳妇倒霉哇，我们这谁不晓得钱志刚是什么人。”

“刘梅媳妇就是什么好人?这女的要不得，看脸就是副败家像，今天杀儿子，明天就敢放火烧死他一家！”一个老大爷摸了圈麻将，大概率摸了张臭牌，他吐了口唾沫，把牌扔出去。

“我呸！你个脑壳出问题的孬种！”坐他对面的大姐呸了他一口，“我要是小燕，我拿刀捅死刘梅钱志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骂谁呢！”大爷把牌一推，对面大姐不干示弱，唰地站起来，“骂你！怎么咯，要打输了耍脾气?不打换人！”

围观的人纷纷起哄，麻将馆老板见他们要打起来，赶忙上前去劝架。

两个人不大高兴地坐下打麻将，季随流已经挑起了话题，就不断有人提起刘梅和钱志刚。麻将馆里有人抽烟，搞得烟雾缭绕的跟邪教现场一样，沈安呛了两口烟，随意搭上旁边一个大哥的肩。有模有样地指着牌桌问谁要赢了。

他和大哥就着麻将桌上的局势聊了起来，过会沈安像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嘴，“刘梅也会打…这要是刘梅……”

“刘梅?”大哥不屑地哼了一声，“她不会打！她成天跑过来，就是想给她媳妇下马威。”

沈安来了精神，继续套话:“她在家里威风够大了，差这点?”

这位大哥歪着头凑近了一点，小声地对沈安说，“你不晓得，钱志刚把他妈请过来，说是要照顾他老婆，结果嘞，这老太婆天天跑过来打麻将，家务活带孩子还不是马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