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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不归沉碧海

    以前的白昙有五大乐趣:晒太阳睡觉,晒太阳看话本,晒太阳等白暮,喂猫,以及逗弄白暮。 白暮的名字是他取的,他原来只是个小乞丐,无父无母亦无名。 白暮的三大乐趣就是白昙的昙花,好好工作赚钱买桂花糕给白昙吃,如何赚到更多的钱买更多的桂花糕,买什么样的东西回去白昙才会开心。 现在的白昙只有一愿,护他安好。 白暮亦有一愿,陪着师尊。 只是白昙杀了他两次。 他不在乎我,从来……就没有过,我对他用情至深!我以前对他千般好万般好,我以前只想他只要他,是他不在乎根本就不稀罕,是他薄情寡义! 故人已故,故人已归,故人未归,故人不故。 终会悲真相,知曾经,悔当初,然已晚矣。

    章三十八、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8458 更新时间:2024-06-19 08:46:23

    黎荮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下午,眼睛尚不清明,模糊一片,看到站在窗前站着的一抹白色的身影,开口道:“师…尊…”声音嘶哑干涩。

    “小九?!”坐在桌子前正做着一直木质小人的吟承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前惊喜过望的看着他道:“你终于醒了。”

    锦昀倒了杯水过来,敬钰小心将他扶着坐了起来靠在他的怀里,接过锦昀手里的水喂他喝。

    “咳咳。”黎荮咳了几下,牵扯到痛处,捂着胸口脸皱到了一起,哑着声音道:“疼……”

    白昙伸手用法力为他缓解痛苦。

    “我来吧,师尊。”锦昀看了看白昙道伸手召出槐寄在怀。

    “无妨。”白昙给他拉了拉被子道:“感觉还有哪儿不适?”

    黎荮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好多了,谢谢师尊和哥哥们。”

    “没有就好。”白昙又问道:“饿不饿?”

    黎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饿……想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吟承起身去拿来那个木质小人,那个小人长的特别像缩小版的黎荮,特别的可爱,对他道:“这个是我最近刚做的,给你看看怎么用。”

    说罢,单手做印念了个诀,印在小人的额头时隐时现,不一会开口道:“七师兄?”

    “邝茴啊,小九醒了,你拿些吃食过来吧。”

    “真的?好,我马上拿过去。”

    小人额头上的印消失,吟承又重新做了个印,念了个诀,之后再次开口道:“小七?”

    “大师兄,九师弟醒了。”

    “嗯,好,我马上来。”

    吟承抬头就看到黎荮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内心小小的骄傲了一下,道:“你七哥厉害吧。”

    黎荮狠狠的点了点头道:“厉害!”

    “还有呢,这个可以记声音,我这几天记了几个,你无聊可以听。”说完,对着小人说了个风,再单手结印,小人张嘴风过树林沙沙的声音徐徐而至,吟承再道:“你想听什么都可以用它去记。”

    “谢谢师兄。”黎荮很喜欢这个小人,爱不释手。

    吟承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不过稍会儿,鹤知等人就匆匆的走了进来,敬钰和邝茴还在饭堂做晚饭。

    “我已经好了,让哥哥们担心了。”黎荮没看见诵文和离书,手悄悄的往白昙那边挪,手指勾他的袖子小声的带着些许撒娇的道:“师尊……这次也不全是五哥的错,您就不要责罚五哥了好不好。”

    白昙敛眉想了想,这几日他倒不曾见过离书,应了声道:“好。”

    “师尊,这里有我们照顾,您先回去吧。”鹤知道。

    白昙没有推诿,起身准备离开,敬钰和邝茴熬了粥端了过来。

    “你现在只能喝些清淡的,等过几日我再做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敬钰哄着不太愿意喝清粥的黎荮喝粥。

    “好吧。”黎荮皱着眉勉为其难的张嘴。

    “小心烫。”敬钰在嘴边吹了吹才喂到他嘴边。

    白暮站在屏风旁,突然被白昙抓住了手臂,惊了一下,感受到抓住他手臂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白昙一脸的疲惫,眼里都是红血丝,这几日他一直用法力给黎荮缓解痛苦和衣不解带的守护,法力过度消耗,身体也吃不消了。

    “师尊……”白暮担忧出口。

    白昙不言,被白暮扶着出了房间,白昙才低头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长呼了口气道:“为师没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我扶您回去。”白暮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原地,耳边只有他的呼吸声,暮已迟,星已至,花染橙霞,各处香绕肺腑,难辨不清。

    “你这几天有见到你六师兄吗?”

    “六师兄好像在山门前扫台阶。”

    白昙靠在他的肩膀缓了一会儿,抬头道:“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可是师尊……”

    白昙只是对他笑了笑,便朝山门处走去,想了想先去了饭堂。

    后厨传来切菜声,但总是停停顿顿,然后就是热油噼里啪啦的声夹杂着哀嚎,走进厨房就看到诵文拿着个锅铲缩头缩脑的躲着迸溅的热油。

    “师尊……嗷。”诵文看见白昙委屈的喊了一声,又被油溅到了手。

    “去烧火。”白昙脱了外袍搭在椅子上。

    诵文忙丢了锅铲跑去灶台后烧火,他是被烫怕了,白昙片刻就做好了三菜一汤装进食盒里。

    “谢谢师尊。”诵文提了食盒,去找诵文。

    清绝宗山门前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离书已然扫了一半,天色已晚,夜风凉,云又浓又黑的遮了一处又一处的夜空,看着支离破碎不堪,山下深一块浅一块,离书坐在台阶上向山下看着。

    如此寥静,以至于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都是格外的清楚于耳,难以忽视,离书动了动眼睛,一双熟悉的靴子映入眼中,收回了目光。

    “你来做什么?”面无表情的道。

    诵文坐到他旁边,胳膊肘碰了一下他,离书并不想理他,但诵文却并没有打算放弃,离书被弄的烦了,不耐烦的皱着眉看向他道:“干嘛?!”

    “吃饭。”诵文手里拿着食盒。

    “不吃!”离书烦躁的偏过头。

    “还倔!你真是……”

    离书回头瞪他。

    诵文立马笑着改口道:“好师兄。”往他旁边挪了挪:“师兄…师兄你吃饭嘛,吃一口也行,要我喂你也行。”说罢,耍赖似的靠近他。

    离书嫌弃的直往旁边挪:“行了!”

    “不行!你不吃就不行!”最后直接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看着他道:“我这三天都来给你送饭你都不吃,小九醒了你也不去看,哥!我知道,师尊没骂你没罚你你心里过意不去,你不去看小九是因为心里有愧,可是你这个样子总不能一辈子吧,台阶终归是会扫完的。”

    “……”

    “哥。”诵文下巴磨了磨他的肩:“师尊之所以不怪你,不鞭罚你,你心里过意不去,是因为你情有可原,师尊没有理由去怪你,他该用什么理由去罚你,我们已经够让师尊操心的了,当初明明师尊可以丢下我们不管我们的,师尊也没有管我们的义务。”

    “……”

    “哥,已经两百多年了,你当初为何给剑取名少渡。”

    少渡,少年已渡过往。

    “……”

    “哥,你答应过我娘,要好好照顾我的,你不能食言。”

    “……”

    “哥,得一隅可安已是万幸,师尊师兄师弟都是我们的亲人,但你对我来说,有更重的意义,我不能没有你啊哥。”诵文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哽咽,殷殷切切:“哥,我求你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诵文渐渐收紧了抱着离书的胳膊,闭上眼,却是他们至亲只余残肢,浸在血泊中,那一刻,他只闻得到浓厚的血腥味,以至于后来很久,这味道久久萦绕在心头,仿佛失去了嗅觉。

    离书朝山下看去,夜风凉,沁入骨,星光淡,映入眸,时间好像也不早了,山下的城镇此时也像微弱的烛光,鼻头一酸,眼前模糊,一如既往,诵文今天不仅被留堂,还被先生罚了六下手板,左右各三下,先生下手重,打的他手掌红红的,打的时候他又哭又嚎的求饶,现在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捧着他的手,眼角挂着泪珠,哼哼着让离书剥栗子给他吃。

    “我们偷偷跑吧,我想回去看妹妹了。”

    “那是我妹妹。”离书气道:“才不是你妹妹。”

    诵文嚼着栗子笑道:“都一样都一样,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的都是她的,我们一起保护她。”诵文一排小胸脯,疼的他吱哇乱叫。

    “笨蛋!”离书抓住他的手凑到嘴边吹了吹:“现在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能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还好家离得不远,父母也会派人过来接他俩,只是今天却没有人来,当离书推开家门,只看到满地的尸骸,满目的红,血腥味铺天盖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穿血衣,以一种动物的姿态蹲在地上,正在吃着什么东西。

    等离书看清楚时,才看到地上的那个人,睁大着眼睛里满是惊恐,是他的父亲,那个女人抬手,长指甲洞穿父亲的头颅,一掰为二,鲜血四溅,女人迫不及待的用手挖他父亲的脑浆吃,听到声音,猛的回头。

    而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只是现在,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白,头发被血黏成一缕一缕的,还沾着白色的东西,脸上血迹斑斑,嘴角挂着血和白色的浆液,咀嚼声让离书头皮发麻,仿佛在回味刚才的美味,此时离书的震惊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喃喃着娘亲,不由自主的朝那女人走去,他不相信,这不可能,他踩到谁的胳膊踉跄了一下,又被谁的大腿绊到在地上,膝盖狠狠磕在地上,两个手掌都被擦伤,但离书已经感觉不到痛,等他抬头,对上奶奶圆睁着双目的头颅。

    奶奶……

    他的泪终于是落了下来。

    女人活动了脖子,骨头咔咔作响,她起身赤着脚朝离书走了过来,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伸手,噗嗤一声,手从背后出来,而后,收回,腹部顿时留下一个窟窿,肠子流了一地,她看着手上的东西,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依稀可见是一个已成人形的胎儿,女人看着没有巴掌大的胎儿,而后张嘴吃掉,女人咧嘴笑了,拖着肠子继续朝他走了过来,更多的脏器从她的腹部流出。

    离书绝望的趴在地上,看着他的母亲一步步的朝他走了过来,一声声的喊着娘亲,他以为他会像父亲一样,被母亲吃掉。

    娘亲……

    女人似乎清醒了一些,她喊了一声离书的名字,而后痛苦的捂住了头,挣扎的嘶吼着,离书喊着娘亲往前膝行了几步,哪怕眼前的女人不人不鬼,可她仍旧是他的母亲。

    女人一把将他挥开,眼含热泪,尽是不舍的对他道:杀了我。

    离书泣不成声,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他宁愿让母亲吃掉,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母亲的惨叫,白昙并未直接杀了他的母亲,而是将她体内的魔逼了出来,原以为会有一线希望,可是于事无补,他的母亲流血过多,早已回天乏术。

    母亲死时,看着他,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将他托付给了白昙。

    “哥,我害怕。”离书感觉到诵文在发抖,隐隐的抽泣,诵文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离书心里也不由得难受起来,好似被什么堵着,酸楚不已,就像诵文哄骗他吃下的酸橘子,一颗眼泪夺眶而出,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哥哥在的。”

    恍惚如打雷的时候,诵文最怕打雷,经常吵着要和离书睡一个被窝,两个人都是始龀之年,小小的缩着靠在一起,雷响一下,诵文就往离书那挤一下,离书都会学母亲哄他睡觉时一样,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哥,吃饭吧,饭要凉了。”

    “嗯。”离书很轻的应了一声,看着他手上的泡怀疑的道:“该不会是你做的吧,能吃吗?”

    诵文放开他,看着他笑,眼睛水亮,一脸神秘兮兮,打开食盒,饭菜的香飘了出来,离书闻着就知道是谁做的。

    “师尊很担心你,”打开食盒第二层,里面是两瓶酒,道“你知道我在师尊眼皮子低下藏这两瓶酒有多难吗?空腹喝酒不好,必须先把饭吃了,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离书看着他的笑弯了弯嘴角,用袖子擦去他下巴上挂着的泪珠。

    白昙还是不放心离书,忍着疲乏准备去山门看看,白暮一直站在饭堂门口,白昙最终还是让白暮扶着他去山门。

    白昙和白暮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白暮看向白昙,良久,白昙转身离开,白暮去扶他。

    白昙伸手去揉他的头,白暮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白昙摇了摇头道:“没事。”

    蔷薇沿廊而攀,夜色下红的发暗,一阵一阵扑面入鼻的香将肺腑都浸透,花瓣尽舒的蔷薇滑过白昙的脸颊,白暮眨了眨眼,只感觉像是有羽毛悄然拂过,人过只余花枝乱颤。

    温热的水没过锁骨,疲惫稍缓,双手伸展背靠在泉壁上,墨发松散挽成髻,垂落下的头发几丝几缕浸于水中。

    妖丹从胸口浮出,泛着莹润的光泽,上面的裂纹已经少了些,过了一会儿之后,伸手结印,水起化镜,透过水镜看不到曾经的自己,现在的他,眉宇之间萦着一股死气,眸含郁戾,他的眼睛顺势微微上挑,眼尾犹带阴寒,唇抿成一条线,近乎刻薄,这般冷漠冷血的样子,他自己都嫌弃。

    转身背对着镜子,肌肤无暇,似温润的羊脂玉,触不到那曾遍布全身狰狞交错不忍直视的伤疤,曾经残缺的花开在伤疤之上,就像开在荒漠里的花被风沙摧残破败不堪,伸手抚过胳膊,亦触不到当初的凹凸不平,可几遍每次都仍会让他头皮发麻,即使是现在,也依然如此。

    妖丹消失,水镜破裂,化成水滴落回池中,伸手取来衣袍着身。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何救他人?

    刚把微湿的头发拢到衣服外面,就听到一阵敲门声,白昙放下毛巾,起身走到门前,伸手拉开。

    诵文看到白昙,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和酒杯:“师尊,这酒已经两百年以上的年份了,今日特拿来孝敬您。”

    白昙抬步跨过门槛,沿着走廊朝前信步走着,无风残月花繁,诵文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诵文继续道:“师尊,您收留我和离书也已经快三百年了,这壶酒还是您收留我们后第五时我自己酿的,我们刚开始还小给您惹了不少麻烦添了不少的堵,尤其是离书那个倔脾气,油盐不进,谢谢师尊您这么多年的包容。”

    白昙静静的听着,走到亭子里坐了下来:“离书如何了?”

    “还在跟自己生气。”诵文打开瓶盖,甜润的酒香瞬间压了花香,诵文倒了一杯递给白昙。

    白昙伸手接了过来,放到桌子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打开盖子,用手指沾了少许药,握住诵文的手给他上药,诵文的手腕往上有一圈细小的瘀痕,轻易不会被发现。

    “也不知道他怎么挣开的。”诵文敛下笑容:“离书一直以来都比我聪慧,也一直比我刻苦,教书先生也是夸他最多。”说罢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他自尊心太强又太固执己见,这是他的缺点,我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常常与他作对,而他每次都会上钩,惹他还挺好玩的,我的母亲都说他气性高,让我让让他。”

    “……”

    “我的仇恨浮于表面,他的仇恨深埋心底,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释怀不释怀,师尊已经帮我们报了仇。”诵文眸光黯淡,看着药膏化开,微微的凉。

    “为师经常闭关,鹤知能解决之事自是不会让为师知道,为师也不会多过问和管罚,但此次太过,只希望这次黎荮因他所伤,他心里能够有数。”白昙给诵文擦好了药,把药瓶给了他,复而喝了口酒,许多的桃子的甜和微微的酒的苦涩,润泽口腔,滑入喉咙。

    “如果有一天……”诵文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白昙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此时格外突兀,打断了诵文的话。

    诵文看向白昙,白昙直视着他,此时诵文的任何心思,都晾于白日之下,无处遁形,诵文不由得心虚起来,诵文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就像离书那偏执的心思,他也一清二楚,白昙闭关的时间是多于与他们相处的时间的,可是白昙却能轻易猜到他们的所有的想法,白昙说他是最懂离书的,可现在看来,最懂他们的还是他们的师尊啊,甚至比他们自己还要了解他们。

    诵文不由得再次有了泪意,脑海中涌现很多回忆,白昙很温柔,这是他们一致觉得的,即使白昙脸上没有笑容,就像刚带他和离书回来的时候,最不让人省心,昏迷的时候就很难喝进去药,醒了更是打翻了药汤死活不喝药,扯得伤口裂开血流不止,吵嚷着要去报仇,甚至拿着棍子去对付阻拦他们的白昙,没了棍子亦是对白昙拳脚相加,言语吼叫,可白昙还是下了两碗面条给他俩,他看见了白昙被烫的起泡的手,哪怕白昙将手掩在袖子里,仍是新熬了汤药一勺药一颗糖的喂。

    诵文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师尊,弟子胡来,以后不敢了。”说着,倒了杯酒奉上。

    白昙伸手接过。

    “师尊……”诵文弓着背额头抵着白昙的膝盖:“师尊,若是您知道百年之后我们这么不听话,让您有操不完的心,担不完的忧,您当时是不是就不愿意留下我们了,师尊,您后悔过吗?”

    白昙眼睫一动,低头去看那跪在地上的少年,弯着的背脊完全呈现出他的脆弱,垮掉的肩膀才是最真实的他,曾几何时,在昏迷醒转之后,与离书的崩溃相反,他很冷静,不哭不闹,沉默的完全不像个十岁的孩子,伸手顺着他的马尾道:“是挺让为师头疼的,但是如果没有你们,为师亦不知道这百年又将如何度过。”

    “师尊,您要不悔。”诵文说的很轻,却格外坚定:“师尊,您无可悔。”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白昙去扶他。

    “好。”诵文顺势起来,白昙伸手帮他掸了掸灰尘,诵文行礼道:“师尊也早些回去休息。”

    白昙看着诵文慢慢走入夜色,良久起身,拿着酒杯和酒壶回了大殿。

    离书还在固执的扫台阶,就像诵文说的,终究会有扫完的一天,扫完最后一阶,坐到诵文旁边,手里拿着个木头小人,每天纠结的皱着眉,时不时拿起小人看又放下。

    “五哥?”黎荮试探性的道。

    “小九?”诵文疑问道。

    “五哥!”黎荮的声音因为喜悦而高了一些:“五哥!师尊没罚你吧。”

    “没有,那个,是五哥对不起你啊,害得你……”诵文歉疚的道,离书看了过来。

    “师尊没罚你就好,还有五哥,你干嘛要这么说,我已经好了没什么事了,过去就不提了。”

    “嗯。”

    “不过五哥,我醒了你都不来看我,你都不担心我,你不疼我了!”

    “没,五哥怎么会不担心不疼你。”诵文忙道。

    “那五哥要补偿我。”

    “好,你说。”

    “我想吃桃花面……”黎荮压低了声音说道,诵文把小人拿到耳边好听的清楚些,黎荮说了好多的吃食。

    “好,五哥马上去给你买。”说罢,召出雁芜,拽着离书一起去定州城。

    黎荮好不容易找了理由把敬钰和吟承支走,半躺在床上等诵文给他买吃食过来,余光注意到地上出现了人影,踟蹰在门口。

    “五哥,我都闻到香味了。”黎荮开口喊到。

    离书被他这么一喊,被诵文拉着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五哥六哥,你们终于来了,我都要饿死了,七哥一直都让我喝粥,白粥一点都不好喝。”黎荮朝他伸手。

    “七师弟也是为你好。”离书把吃食递给他。

    三个人大快朵颐,由于做贼心虚,听到脚步声立马警觉了起来。

    诵文眉头一皱:“师尊来了。”

    说罢,两个人立马把东西收拾到衣柜里,然后想也没想的诵文就拉着离书躲进了一旁的衣柜里,衣柜装满了衣服,塞下两个人极为拥挤,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呼吸都洒在对方脸上。

    离书皱眉,不解的用眼神询问他:“我们为什么要躲啊?”

    诵文一摊手:“我不知道啊?”然后又问:“我们要不要出去啊?”

    离书摇了摇头:“算了。”透过柜缝看向外面,想到什么又看向他问:“你怎么知道是师尊?”

    诵文挠了挠头:“估计是因为害怕抄书吧。”

    离书忍俊不禁,诵文忙捂住了他的嘴。

    白昙端着玉米烙走了进来,煎的焦黄到恰到好处的玉米烙,甜甜的混着奶香。

    黎荮忙擦了擦嘴,喊了一声:“师尊。”

    白昙往衣柜那边看了过去,而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走到床边坐下,把碟子放到床头的桌子上,用手帕捏起一块玉米烙给他:“还疼吗?”

    “我好多了,师尊。”黎荮接了过来,咬了一口,香香甜甜软软糯糯的:“好吃。”

    犹记他胆小的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时,是白昙端来一份冒着热气玉米烙蹲到他面前,至此世间所有再无一物可比得上一份师尊做的玉米烙。

    “不够还有。”白昙伸手捋顺他额前的碎发。

    黎荮忙不迭的点头道:“师尊也吃。”

    “不用,都是你的。”白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过来:“你多休息,为师不打扰了。”白昙给他掖了掖被子,转身身走了。

    等白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诵文和离书才从柜子里出来。

    “呼,闷死我了。”诵文大口喘着气:“你们说师尊他发现了吗?”

    “不知道。”离书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湿的成缕了

    “你心跳那么大声,师尊不发现才怪。”

    “明明是你呼吸声那么大!喘的跟牛一样!”

    黎荮吃了口玉米烙,看他们又要吵起来,忙捂着胸口咳了起来,两个人立马偃旗息鼓,过来关心他。

    “我没事,骗你们的。”黎荮嘿嘿一笑,每人都喂了一口玉米烙。

    黎荮还需要多卧床休息,三个人分吃完了玉米烙和那些食物,离书轻轻关上房门,而后朝白昙的书房走去,诵文跟着一起。

    白昙听到敲门声,道了声进。

    离书推门而进,白暮对离书道了句师兄,离书略一点头致意,然后对白昙行礼道:“师尊,我刚刚去买了一些东西,提过来给您。”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又道:“弟子离书向师尊认错!”

    “不必。”白昙出口制止了他要跪下的动作,纸上笔锋一收,翠山笔尖搭在砚台上,离书动作一顿,抬头看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昙手一拍桌面,震起一只毛笔,手一挥,毛笔化箭朝离书射去,离书一个侧身,毛笔擦脸而过,头发飘起。

    离书只听嗖的一声,再是一声闷响,毛笔直接全扎进门框,离书感受到不同的异样,下意识一弯腰,避过白昙刺过来的一剑,眼前只有请浊剑散着寒光的剑刃,对上白昙没有波澜的眼眸。

    “师尊?!”白暮不明白白昙为什么突然这样,忙放下笔上前去拦。

    白昙直接将他推离,执剑的手挽了个剑花,横着一划,离书不得不后弯腰一躲,之后一跃跃至书房门口,白昙紧随其后,离书退到外面广场,白昙面无表情,白衣挲挲翻飞,却是招招凌冽极具攻击性,很明显他是动真格的。

    离书躲的狼狈,明白了白昙是在逼他出招,只得召出少渡正面一挡,震的他虎口发麻,但还是勉强挡下,双剑划出刺耳的声音。

    白昙后跃,而后又执剑旋着朝他刺来,离书边躲边挡,白昙以剑尖为撑地,一个翻身落于他身后,离书后旋剑去挡。

    敬钰和吟承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定睛看了看,面面相觑,眼里是同样的惊疑,师尊怎么和师兄打起来了?

    “还看什么看,不快去揽月峰把大师兄找回来?”敬钰手里还拿着棵掰了一半的菜。

    等所有人都到齐时,离书已经被白昙的清浊剑身横颈,动弹不得,离书咽了咽口水,脖颈触到剑刃,寒意瘆到心里,极大的压迫感。

    敬钰刚想要开口说话,但被锦昀伸手揽了下来,锦昀道:“师尊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

    白昙收剑,离书颓然的低下头,站在原地,默然片刻后转身对要离开这的白昙行礼道:“谢师尊教诲。”

    刚才,白昙一直都是在单手出招。

    “好了好了,别气馁了,反正这世间哪有徒弟打得过师傅的。”诵文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离书看向他,笑了笑。

    “我可没骗你,就连大师兄都一定打不过师尊,只不过是会能比你多接几招,不过,你也不用伤心……”

    “我没事。”离书打断道:“我真没事了。”

    “没事就好。”鹤知语重心长的道:“诵文,以后别那么任性了,你看离书为了给你求情都跟师尊打起来了,好在小九的伤不重并无大碍。”

    离书欲言,被诵文抢了先:“好,我记住了,对不住了,师兄。”

    “谢谢。”离书对上诵文认真道。

    “这么见外干嘛,厨房里还有豆角没摘。”诵文揽过他的肩:“你又欠我一次了啊,以后是要还的。”

    “嗯。”

    这次白昙是被打断闭关的,等黎荮好的七七八八之后又继续回去闭关,这一次出关,就要过年了。

    “黎荮。”

    黎荮正贴着春联,听到白昙的声音,看了过去,欣喜道:“师尊。”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三哥,五哥,六哥,七哥还有小十去并州了。”

    白昙想了想,并州还是挺远的:“几日了?”

    “十几天了,明天就应该能回来了。”

    白昙了然的点了点头,明天就是除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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