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偷窃你就死了。”莱恩耸耸肩，“这是求生的手段，没人救我，我拯救我自己。”

梅很费力地想要说他，她咳嗽得厉害，莱恩担忧地扶住她，絮絮叨叨地为自己辩解：“几分钱也是钱，我们一定能攒到能够治你病的钱，梅，你别想太多。”

“我的病不需要你来操心。”女人很固执，她推开莱恩，“你用这种方式来治我的病，我还不如死了。”

“说的什么话？你可千万别再讲这些话了，你瞧，我给你带了糖来。”莱恩似乎有些急切，他不知道梅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从口袋里掏了好一会儿，在最深处找到一颗糖果，急切地把它塞到梅的手里，就像是供奉什么珍宝一样：“求求你了，梅，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无论是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治好你，梅。”

梅坚定地摇了摇头，莱恩便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他垂下了头。

卡尔远远地看着，他的视觉听力超乎常人，平常的时候卡尔能听见全世界各地的声音，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成为了巨大的轰鸣，让他一段时间几乎无法正常作息，后来卡尔学乖了，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监听克里斯的心跳上，从此很少再被外界的声音所干扰。

那边莱恩又同梅说了点什么，绕到了后门去，卡尔通过透视检查了梅的身体，他最开始先入为主地以为梅得了碎蓝症，但是通过检查后才发现梅只是器官衰竭，还未到碎蓝症那种无可救药的地步。诸神黄昏前后，人类科技虽然倒退，但早在新世纪的今天，器官衰竭已经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了。这个女人会拖到现在还没痊愈，想必新联邦律法之下，所有人的生命都有自己来做主只是个笑话。你看，还不是会有人死在贫穷之下。

他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干脆放弃这几分钱了，卡尔已经退后了两步，又走了上来，直直地走到梅跟前，梅还在门口呆着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卡尔靠近了她，她才猛地回过神。靠的近了，卡尔更能看出她神色的憔悴，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梅先他一步地开口：“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她冲着卡尔温柔地笑了笑：“还是来找莱恩的？我去叫他....”

“不用。”卡尔连忙制止了他，他绞尽脑汁编了个借口：“我，我...我迷路了，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刚刚看见一个男孩，你跟他吵架了吗？我过来看看。”

“那是我弟弟，莱恩。您不是本地人吧，这儿的人不会像你这样说话。先生，我让莱恩带你离开。”她说着，费劲地往屋里走，“我身体不好，莱恩为了治好我的病...他是个好孩子，只是我拖累了他。”

卡尔道：“也许他并不觉得你拖累了他。”

梅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她只是温柔地朝卡尔笑了笑，那笑容看着卡尔有点恍惚，里面包含了太多他看不出来的情绪。他在一瞬间明白了克里斯所说的人类本身的复杂性——包含了太多不可言说，无可奈何。

“您一看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这里的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地表情，又想死，又想活着，可挣扎了。您看我就是这样，又想活着，又不想让莱恩为了我去做一些他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人就是这样的，太挣扎啦。莱恩总说我不是他的拖累，但是一个人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养活自己都费力，他还要养活一个连路都走不利落的我。”梅说着，把个什么东西替给了卡尔，“吃块糖吗？先生。”

卡尔一愣，盯着手心里多出来的那块糖发楞。糖纸皱巴巴地，像是要化掉的样子，看的出来莱恩很舍不得他的宝贝糖果，一直把他藏在口袋里，只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讨好他的姐姐，却不料又被他的姐姐这样轻易地拿了出来。但这样一块珍贵的糖放在布兰德家里绝对是被忽视的垃圾，卡尔在布兰德家呆的那几天里见惯了山珍海味和各种精致的糖果，细腻的香味往往让他觉得流连忘返，而眼下，劣质糖精的味道在超级嗅觉地作用下被不断放大，在不管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块不合格的糖。

梅看着他茫然无错的大眼睛，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细心地为他解释道：“这是我弟弟给我的糖，您看上去比莱恩还要小，会喜欢糖果的。不要着急，我让莱恩带你出去。”

他们说话的动静有些大了，莱恩听到了声响，端着个破碗从里屋走出来，看见卡尔的脸后他停顿了一下，几乎是有些慌张地看着梅，以为卡尔找到他这个偷钱的窃贼，专门追到他家里来要来向他姐姐告上一状。莱恩心惊胆跳地走上前来，但卡尔却没有丝毫异色地跟着梅聊了什么，最后梅笑着让莱恩送卡尔离开，莱恩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带着卡尔离开这个地方。

大概有五六分钟地路程，他们才绕过弯弯绕绕的贫民窟，走到了巷子口。莱恩在巷子口叫住了卡尔，别别扭扭的丢给他一个钱袋：“....我很抱歉！但这是有原因的。总之，感谢你没告诉梅是我...”说完他就不敢再看卡尔，卡尔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捡起那个钱袋。

莱恩脸色通红，闭着眼睛不敢看他，他匆忙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被卡尔叫住。

“你觉得现在还会有神的存在吗？”

莫名其妙被问了个无厘头问题的莱恩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说：“呃...我觉得不会有....”

“如果，我是说如果。”卡尔平静地说，“我们都知道诸神黄昏后就再也没有神了，但我听说上古世纪，人类只要诚心向神灵祈愿，他所想地一切就会成真。”

“如果你想要你的姐姐活下去，你可以试试看，试试看仍然把目光望向天空，去向那神请求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