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克里斯和盛絮并肩走在一条光线较暗的小巷子里，他无端地感到心口一颤，停顿了片刻，站在他旁边的盛絮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盛絮推开他们面前的门，随口问到：“怎么了？”

“没事。”克里斯皱了皱眉头，“里面有人？”

黑暗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安静到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克里斯驻足了片刻，分辨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我捡来的，联邦的试验品。”他说，“如果你跟我说的造神计划成立，那么我猜测联邦上层可能早就有类似的计划——他们通过你说的那个伪神提取基因，再把基因注射到各路实验体身上，这些实验体通常活不了多久，我发现它的时候，它身边已经没有活人了。”

克里斯注意到云留话里用的是“它”。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在盛絮开灯后，整个房间的大貌在他眼前呈现时更加深刻：他们面前有一个巨型笼子，笼子角落里侧趴着一个人，突然的开灯让它不适应地低吼了几声，那声音不像是猛兽的声音，像是人在山穷水尽时的低吼。

克里斯打量着他，发现他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睛都是一片漆黑，五官都像是一滩水一样在不断地往下淌，整个人有点像一摊烂泥，很快就要破碎的样子。在它的背上，横长着一双巨大的肉翅，翅膀与脊背的接口处有被细心包扎过的痕迹。

“我更愿意用‘他’来称呼它。”盛絮给克里斯解释，“上个月我赴约参加联邦的派对，在那儿我遇见了巴克。”

巴克是现在联邦秘书长的儿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铁废物，平日里除了喝酒和花天酒地，其他一概不知。

“你知道巴克是个什么货色，老巴克居然还想让他接他的任。”谈到这人，盛絮眉眼里的厌恶之情几乎藏不住了，“他几乎等不及要给我们炫耀他的新宠物了，我灌醉了他，找了个机会在他酒水里放了纳米追踪器，顺藤摸瓜找到了云留。”

“云留？”克里斯重复这个名字。

“我给他取的名字。他很喜欢。”盛絮说，他半蹲了下来，神色一下子变得很温柔，“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家人，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但他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在向我求救——巴克放弃了他，他暗中安排人处死这帮实验废品，我从中截胡就下了云留。他可能已经没有家人了，也可能有，我要收着他，现在我是他的家人。”

“真好。”克里斯也蹲下来，他习惯性地讽刺盛絮说：“做你的家人真幸运，要被关在笼子里被人参观。”

盛絮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他歪过头，朝云留打了个招呼，趴在那的怪物费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象征性地往这边移了移。

“最开始他表现的非常具有攻击性，我没办法。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有点接近人型了，最开始他完全就是个怪物。现在他已经好多了，我想过不了几天我就要换个地方，把他带出去——对了，听说你也带回来个男孩，从联邦中央？”

提到卡尔，克里斯也有些不自然，他没跟盛絮说过卡尔的存在，也没告诉盛絮卡尔可能就是这个造神计划的源头。他藏着一份私心，知道在这个“诛神论”横行的年代，把卡尔的真实身份告诉谁对卡尔都是个威胁。

“他跟云留差不多。”克里斯点到即止，没有直接点清卡尔的真实身份：“联邦那个见鬼的计划的遗留物，我的卡尔比你的云留好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很骄傲，“他可比云留像个正常人。”

盛絮嗤之以鼻，他们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云留，盛絮一个人走进去，单枪匹马地为云留换上药。克里斯在外面保持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一直怂恿着云留咬断盛絮的胳膊，但出乎他预料的是，云留表现的很绅士很温柔，他安安静静地配合盛絮给自己上药，甚至会吃力地翻身抬手给盛絮留下空间，克里斯看着他吃力地抬起自己的翅膀，他好奇地问盛絮这样脆弱的骨架可以支撑这样的翅膀吗，盛絮面色严肃，告诉克里斯，这对翅膀几乎是以消耗云留生命的方式在生长，他残忍地剥夺了云留身上几乎所有的营养物质。

刚开始盛絮捡到云留的时候它还只是很小的一对翅膀，只有盛絮手掌那么大小，转瞬间已经可以把盛絮整个人包进去，现在已经开始张一些细小的绒毛。

他爱怜地抚摸这对翅膀，“它们一定会很好看，我会让它们健康地长出来的。”

“你的云留可能不想要这对翅膀呢？”克里斯讽刺他说，“你捡他到底是为了你的善心，还是你那奇怪的癖好？”

盛絮温柔地抚摸着云留的翅膀，对克里斯话里带刺的说法满满不在意，“我没想法，他的翅膀和心脏接连在一起，没了翅膀他也会死，我没办法，如果可以，我会把这累赘去掉。”

“至于我为什么要救他。”盛絮歪头想了想，“我也不清楚，我欣赏他求生的欲望，就跟小时候的你我一样。克里斯，你知道的，他那个时候就剩下一只手指头，他用他那根手指扣着我的裤脚，还有他仅剩下的一只眼睛，就那样看着我，求我救他。说不定我只是因为他的求生欲望，所以才想大发慈悲救救他呢。”

克里斯没有说话，外人不知道，布兰德夫妇和盛絮的母亲是交好，克里斯小时候盛母带着他和盛絮一起去看戏剧，等到他们回家的路上，碰上了一个精神失常的神经病人。

这个病人当着克里斯和盛絮的面杀害了盛絮的母亲，也差一点要了盛絮和克里斯的命。按照盛絮的说法，他当时就是想拼了命地活下去，找到那个精神病人，复他母亲的仇。

但他虽然活了下来，那个病人因为精神失常被验证，只关了五年，就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