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哪一年，罗隐自己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他那年十九岁。

当他被人从死牢里放出去，看到那身披龙袍的人时，他有些惊讶。因为不管是谁，都跟他说，他屠了一条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让他活着走出去。以至于那刑司台长官庄桓，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皇帝亲切地走过去，蹲下把他揽在怀里，给了他一个他认为此生最好吃的馒头。

那条街上的人，硬生生打死了为了让自己儿子能吃到饱饭，而偷了几个包子的母亲。

他哭着抱住了他那蜷缩在地上满身是血、一动不动的母亲，听着那些杂碎嘴里源源不断的谩骂，终于在那一刻爆发了。

他拿起了掉落在一旁，用来切肉的刀，捅向了那为首的男人。

一刀、两刀、三刀......还不够。

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感觉，一种......快乐的感觉。

所以他就这么一刀又一刀，直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被那刀贯穿了。

“你......你这个疯子！”

“弄死他！”

那些乌合之众狂吼着，一拥而上。

刹那间，罗隐嘴角向上扬起，一偏头，露出一张极度狰狞的面孔。手中的刀不知何时泛起了血色的光芒，似乎控制不住。他拔出了那把插在手上的刀，顿时血流如注，但他根本感觉不到痛，只是笑着站了起来，拎住那些人的头发或是领口，不停地捅下去，即便自己身上也已经布满伤口，脸上溅满了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血。

脸上的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义父。

直至今日，他都这么称呼这位在他心里无能人及的皇帝。因为除了母亲，没有人对他这么好。

这几年里，殷珉一直派人教他杀人的本事，他也学得很快，不久，便可单独执行派给他的任务。

义父真的很高兴。罗隐看得出来。

义父高兴，自己也就高兴。

有一天，他问殷珉：“义父，您很讨厌玄者吗？”

“是啊。”殷珉的回答漫不经心，似乎为了一些政事烦躁。

罗隐的心有些沉。

“不过，朕不讨厌你。因为你是朕最有力的臂膀。”

最有力的臂膀。这种词对于罗隐来说根本就是奢望，但现在义父真的是这么说的。自己对于义父真的很重要，他渴望被义父需要。

但变故发生在一个夏天。

罗隐看见了那个叫做李欢的姑娘。

听说李欢在义父身为太子时，便救过他一命。现在再次在都城遇见，义父对她颇有好感。

没过多久，义父便成立了星月会。可他没有告诉罗隐。

自那之后，义父再召见罗隐的次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叫李欢的。

凭什么。开什么玩笑。躲在暗处的罗隐眉毛拧在了一起，咬破了嘴唇，握紧了拳头。

他发誓要干掉李欢。但顾忌到义父，他始终没能这么干。

直到——

“盯紧李欢。”义父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他感觉到了心中的兴奋，那种抑制不住想要杀戮的兴奋。

李欢......我一定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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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唉......”小堇长叹一声，撕下脸上的面具，拖着疲惫的步伐坐到了床边。

这已经是他假扮梁权的第四天了，别说有多费劲了。虽说梁权身边没什么侍从，但每天的上朝都提心吊胆的。听着那些所谓的肱骨大臣大放厥词，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他也不太敢翻白眼。

毕竟万一被别人看到以为是老丞相不行了，被抬下去诊脉，估计就小命不保了。

想到这儿他又长叹一声。终于翻出了那个没有在朝堂上翻出的白眼。

刚想去睡个回笼觉，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敲门道：“丞相大人，陛下叫您过去一趟。”

小堇险些从床上掉下来，干咳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老人的低沉嗓音说久了，喉咙里出奇地痒。

他抄起桌子上已经凉了的茶壶，对着嘴就灌了几口，然后迅速戴上面具，走了出去。

来到清风斋，谭德安已经到了，殷珉正坐在龙椅上，见老师来了，便放下手中的奏折，上来请“丞相”坐下。

之前在早朝上，离得远，没什么感觉。现在这殷珉就在自己眼前，面具下的小堇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同时，他的眼神还瞟见，另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正坐在角落里，正仔细地擦着一把刀。那把刀的刀身上，布满了白色的条纹。

“朕此次请谭将军和老师前来，是要和两位商量一件事情。”殷珉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双手交叉在一起，“玄灵钟的缩在，已经找到。”

小堇的瞳孔骤然收缩。

玄灵钟？

殷珉继续说道：“朕准备立刻派人，前去抢夺玄灵钟。”

“陛下，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小堇问道。

“可靠。是谭将军的线人带来的消息，现在玄灵钟的事情，只有朕和诸位知晓。老师意下如何？”

小堇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变化，实际上他的脸上已经焦急万分。

“全听陛下的。”

殷珉笑笑：“老师一直待朕很好，先帝也告诫朕，事事都要和老师讨论过才好。”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他看向另一边的谭德安，“是否要派出寒武部？”

寒武部，是殷珉为持有寒武的人所创立的部门。这些人几乎都是殷珉亲自点出来的。

谭德安道：“陛下，既然天问阁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想，没有必要让寒武部的精锐去冒这个风险。”

殷珉露出赞同的神色，但随即皱眉：“那就让一般的士卒们去吧，但就怕出岔子。”

“义父。”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忽然站起身，手中的刀已经收了起来。

小堇看见了他脸上的伤疤，想起了梁权对自己说过，皇帝的身边有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叫罗隐。此人极其危险，千万不要去靠近。

罗隐跪在地上请命：“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殷珉欣慰地大笑了起来：“好！好！罗隐跟着一起去，如若真的碰上天问阁，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