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欢看着棋盘上散落的棋子，出神地道：“道长，实不相瞒，从前，我师父也为我用棋子算过一卦，他也告诉我，我会心想事成。但一路走来，我却并未觉得顺利，甚至是事与愿违。”

裴道长把棋子重新归到棋盒中：“人生在世，难免会有磕磕碰碰。无论何时，凭心而动，不留遗憾，就是最好的选择。”

说罢，他站起身，走向房间深处的一道墙：“走吧，李姑娘，贫道带你去乌玄海。”

“可青岚她......”自从李欢进了这间房子，就一点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既是闯楼，总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吧？

“李姑娘。”裴道长站在墙前，“徐姑娘是为了你才会来这里的。除去她自己的原因，她会去闯楼，也是为了你。如果你现在不进乌玄海，贫道不会让你再进了。”

李欢的心思颤了颤，拳头握紧，又松开。

从前，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有人挡在自己身前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虽然忘记了关于徐君的事情，但她觉得有徐君在身边这件事，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很心安。

“我明白了。”

裴道长欣慰地一笑，转过头去，抬起右手，在墙面上一抚，一片黑色的光芒暗去，原本的墙壁上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李欢愕然，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洞口前挂着一张黑纱，经过玄息术的强化，才看不太见，和深色的墙融为一体。

裴道长撩 起黑纱走了进去，李欢紧跟着他。

洞呈现圆拱形，洞壁很光滑，是人工开凿的。

没走几步，前方豁然开朗，呈现在李欢眼前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洞，无数的火把嵌在整个洞的洞璧上，把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而一个黑黝黝的湖泊静静地躺在洞的中央，毫无波澜。

李欢回头一看，整座楼站立在身后，挡住了从外部照射进来的所有光线。

“这就是玄者始祖汤菅留下的，贫道和各位道长会在这里守护这片乌玄海。”裴道长把李欢带到乌玄海边，“李姑娘，你想找的东西，就在这乌玄海的深处。”

李欢看着静谧无比、漆黑一片的湖面，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恐惧，似乎这片黑暗，只要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她忽然想起，前些天住在星宿岭客栈的那一晚，她被一阵晚风吹醒，回头看见熟睡的徐君，不安地缩在她身后，脸颊上，泪痕未干。

李欢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跃入水中。

入水的一刹那，凉意包裹了她的全身，耳边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本该照射水面的火把光好似被这水吞没，无影无踪，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不断地下潜。

此时，胸前衣服中挂着的玄灵钟忽然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发出了幽幽的蓝色亮光。

随着她的不断深入，玄灵钟也越来越亮。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幽暗的蓝色亮光中，迷迷蒙蒙地看见了一座直立在水底的小小的石碑。

李欢顿了顿，闭了闭被水刺痛的双眼，向那石碑游去。同时，随着自己不断靠近石碑，玄灵钟发出的蓝光也越来越亮，在漆黑寂静的水底犹如暗夜中的皎月，孤独又迷茫。

石碑渐渐由小变大，李欢双手扶住石碑的两边，稳住漂浮不定的身子。

这是一块很光滑的石碑，近看发现它确实不大，大概也就半人高，一人宽。

起初，李欢绕着它游了两圈，上面却什么都没有，但大概是感受到了玄灵钟的存在，石碑上慢慢地开始有了变化。

一个字、两个字，就好像是有人正在凭空刻字一般，一笔一划，一字一顿。

在最后一个字完成，石碑上不再有变化的时候，李欢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她放开了石碑，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水，整个人放松下来，任由自己在水中漂浮。

发丝散乱地在水中漂荡，衣服的下摆像是静止了一般，被水撑了起来。

她吐出口中仅剩的一口气，望着向上快速飞去又消失的泡泡，闭上了眼睛。

窒息感涌了上来。

不仅是因为没有空气而产生的窒息，还有从胸中传来的、无法抗拒的窒息。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蜷起身子，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

陷在深渊里的恐惧和孤立无援的无力，让她感觉到维持自己生命的东西正在消失。

于是她机械性地一张嘴，意识瞬间被涌入口鼻的冰冷的水吞没，手捂住地伸向斜上方，想抓住什么东西。

耳边只有自己挣扎时带动的水流声，喉咙里凉的可怕，鼻腔疼得简直无法忍受。

此刻，胸前的玄灵钟却愈加地明亮。

光影一闪，徐君抓住李欢不再挣扎的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俯下了身，嘴唇贴了上去。

就如当时阴阳蛊内李欢做的那样。

不再窒息的李欢睁开眼，眼前朦朦胧胧的。

徐君感受到她缓过劲来，又往她嘴里送了几口气，才离开了她的嘴唇，拉着她的手臂，向水面游去。

借着光亮，李欢看清了徐君的背影。

眼眶忽然一酸。

徐君也刚好回头。

幸好是在水中，徐君没看见从自己眼眶里流出的泪水，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撇过头。

上了岸，李欢咳了好一阵，才把肺里的水咳干净。

咳完后，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徐君赶紧把她扶住。

李欢这才看见，徐君露在外的皮肤上几乎都有浅浅的小口子，还在不停地向外渗着血。

“这是......”李欢伸手上去，把徐君颧骨上伤痕上流下的血痕抹去。

徐君笑了笑，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手上沾到的血擦干净：“打架嘛，难免伤到点，姐姐不必担心。倒是姐姐，下去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上来，差点就出事了。”

“我......”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疯了！真是疯了！”

“真是不要命了！”

“跟她娘一副德行！”

李欢抬头看去，只听见那七位道长站在八层，探头下来，其中一位道长道：“从这里跳下去，真是不要命！”

李欢瞬间一愣，看了看面前湿漉漉的徐君：“你......你从那里跳下来的？”

徐君轻描淡写地道：“抄近路嘛。”

李欢皱眉，抓住徐君的手腕看了看被划伤的地方：“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