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映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像在看一个已死之人，并不为她的话所动。

他早就不是人了，何须旁人再来提点。

传闻中鹋鸺有双面，一大喜一大悲，背生六翼，眼为重瞳，性狡诈，喜食人心。

世人皆以为鹋鸺生得似九尾一般妩媚妖艳，却不想只称得上清秀，若非又笑又哭，与凡间的小女娘也无二异。

“呀，”鹋鸺似乎真的多忧心似的，盯着他血流不止的左臂，“流了好多血，疼不疼？”

这伤怪异，一般人都觉出其中凶险，这时便要避其锋芒了，宫映麟偏不。

没见他如何动作，却忽地到了鹋鸺身后，长刀侧挑，是个极刁钻的角度，鹋鸺的脖颈仿佛瞬间被抽取颈椎骨，弯曲至难以想象的程度，腾空而起，踩在宫映麟受伤的左臂上。

宫映麟狠狠抓住她的脚踝，来不及闪躲，鹋鸺被一拳砸在了碎石上，骨骼破碎的声音格外清晰。

鹋鸺断了胸骨，脸色煞白，宫映麟毫不怜香惜玉，抬刀刺过她的肩胛骨，将她钉在石壁上。

鹋鸺咳着血，乌发散乱，却直勾勾地盯着宫映麟，重瞳现出腐朽的灰绿色。

宫映麟抬手，五指成爪，隐见白骨森森，再望时，不见那半哭半笑的假面，竟是沈宜年的脸，杏目翳然，滚烫液体顺着明晰的下颔线滑落，几乎要灼伤宫映麟。

苍白嘴唇无声地开合，静默地念着他的名字，惶恐又无助。

宫映麟心头一悸，明知是假，却仍如着了魔一般伸手，还未碰到他的脸，只觉心口剧痛，垂眸一看，一只苍白枯瘦的手狠狠地□入他的胸膛。

他弯起眼角，眼泪却愈流愈多，宫映麟有片刻失神，随即断断续续地笑出声，伸手强硬地将他摁进怀里，任心脏被洞穿。

原来剜心是这样的滋味啊。

是痛，痛得过甚了。

他从前怎么舍得让沈宜年这样痛的。

鹋鸺忽地现出原形，她的手指奇长，二指合拢戳向宫映麟的颈间，一脚将宫映麟踹翻在地，以牙还牙，抽出锈刃，恶狠狠地反复扎在他的左臂上。

“呸，”鹋鸺啐道，面目狰狞，故作娇柔的声音此刻尖利无比，“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修行不过百年，占着些旁人的武魄，便想捣了你姑奶奶的老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鹋鸺一手捏碎掌心神格，一手结印，一道灰绿色符咒沉入宫映麟眉心，宫映麟眼神逐渐灰暗，缓慢闭上眼。

“小郎君，还不出来？”金色神力尽数流入鹋鸺体内，她的脸色好了许多，面目平静下去，望向阴暗拐角。

津支缓步而出，暗色鲛纱衬得人愈发白，他面上笑着，垂眸盯着宫映麟的眼神却不含半分笑意。

“你这师兄可真是半分不懂得怜香惜玉，”鹋鸺哼笑，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只是未曾想到，他竟不是个负心人。罢罢罢，这心，我可是吃不得了。”

鹋鸺喜食人心，却不食真心。这世间唯独真心最难得，可笑这鬼主恶事做尽，倒留着一颗真心，也不知作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