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国都城外围，军营外，两名看守军营大门的寒武军士兵的视野尽头，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军渐渐走了过来。

两名寒武看守满脸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问道：“彭将军，您不是不久前才刚出去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彭将军撇撇嘴，眉头一皱，整个脸便跟着皱了起来：“怎么这么多话，老子的钱袋子忘了，难道你要把你的钱袋子给老子用吗？”

“额不不不，彭将军息怒。你也知道，近期比较敏感，我们也变得有点神经了。”

“那还不快给老子让开！”

寒武看守尴尬地哈着腰：“令、令牌，将军。”

彭将军翻了个白眼，解下腰间的腰牌，丢给了那看守。

寒武看守看了一眼，立马点头笑着还了回去，让开了路：“将军，请。”

胥国的军队分为玄者军和无玄军，可自从“灭玄令”颁布以来，军营的大门从此再也没有打开过，也没有让士兵们与家中有过任何书信往来，因此士兵们对于外面一无所知。

朝廷对这些不知情的热血男儿说的，便是与兴国的紧张关系，不知何时会开战，所以便要一直在军营里备战。

走远了的彭将军放松了紧绷的脸，吐了口气，只听得隐隐约约传来那两名寒武看守的窃窃私语：“彭将军的脾气一直都这么大，唉，咱们好歹是寒武军，连点面子都不给。”

“算了吧，也就彭将军官大位高敢这样，别的将军见我们寒武军，拿个不是绕道走？”

“你可轻声点，还有谭将军呢......”

彭将军摸摸耳朵，似是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脚步坚定，却并没有走向自己的帐篷，而是径直朝着两一个方向的帐篷走了过去。

门口的两名玄武军向他点头致意，掀起帘子，把他让了进去。

账内的玄武军见到将军来了，纷纷起身见过将军。

彭将军没说话，将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确认过每个人的眼神后，他在这个账内的所有人面前，撕掉了自己的面皮。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其中一个人看傻了，嘴里这这这个不停，摘掉面皮的陈天澜立马看向他，示意他不要出声。

下一刻，马上有人认出了他，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跳起来无声地嘴型叫道：“天澜！天澜！”

接着所有人都醒悟了过来，眼前这个人，正是好几年前与他们一同在军营里训练的战友，后来被调离，去了星月会。

门外的两名玄武军还在奇怪，怎么将军进去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刚想探头进去看看，便被人捂了嘴拉进了帐篷里。

两人死命地挣扎，但看见了陈天澜后，两人也是兴奋异常，奈何被人捂住了嘴，叫不出来。

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个帐篷有异常，陈天澜让一个人去门外看着，自己便与士兵们坐下来，轻声交谈。

“长话短说，有些事情超乎你们的想象，别激动，克制住情绪，被发现了我们都得死。”

之后，陈天澜把外面发生的包括灭玄令、地下咒城和寒武的这些事情，简明扼要地一口气说了出来，士兵们的脸色也由兴奋逐渐变成了愤怒。

坐在最前面的黄毛骂道：“亏我们在这里给朝廷卖命，他们竟然这么对玄者！”

后面已经有人因为自己的家人是玄者而精神恍惚了。

“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陈天澜正色道，“天问阁需要你们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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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阁驻地。

吕甫瘫倒在屋内的坐垫上，终于喝上了一口安心的茶。

茶都凉了，模模糊糊记得似乎是两天前泡着的。

前段时间，天问阁一直在各地开设酒肆，利用酒坛来集合逃过朝廷的玄者。

没想到在汴州，出了叛徒。

那叛徒天真地以为自己告诉朝廷天问阁的一举一动，朝廷便会真的给他黄金万两。

若不是沈豫旸的及时察觉和那位名叫王元正的玄者的提醒，恐怕天问阁就要完蛋了。

他面色很差，端茶杯的手都是抖的。

吕甫本来就是无玄者，他明明可以安然度过这一生，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不过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已经不能回头了。

更何况，他也并不后悔。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服，便又准备出发。

刚踏出房门，忽然整个视野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手胡乱扒拉了几下，无果，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又歪倒在了坐垫上。

“你别去了，好好休息，剩下的我去解决。”徐君把去兴国的行囊往地上匆匆一甩，看了他一眼，“几天没合眼了，姓沈的该心疼了。”

说罢，她撂下一句“走了”，便去门口骑了马赶了出去。

吕甫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看了一眼地上的行囊，深深地叹了口气，闭眼扶着额头。

“去房中睡会儿吧。”

吕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李欢捡起地上的行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见到是李欢，吕甫便又放松下来，他这几天神经绷得太紧，一惊一乍地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嗯，一会儿就去。对了，在星宿岭又找到什么吗？”

李欢点点头：“找到了‘楼’，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也对，那种地方......”

“倒是你。”李欢打断道，“你不要紧吗？”

吕甫望向她。

“我们去了兴国都城。”

安静了半晌，吕甫浑身一松，索性躺倒在地上，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回忆着当年，在鸿鹄茶馆见到的那两袖清风、侃侃而谈的白衣少年。

那把写着“无归期”三个字的扇子，习习而动，茶馆内的所有人都为了那说书少年而鼓掌。

他牢牢记住了沈舟先生在墙上提下的那首诗，这也是他愿意留在星月会夏州分部的原因。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不知多少次，他来到夏阳楼，抚着那首诗和那个人的名字。

“皇子又如何？人也好，国也罢，我喜欢追求我自己喜欢的东西。对他，或许这份心意早就已经改变，变得更贪婪，不再是最开始的崇拜了。”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没关系，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留在他身边，那就够了。哪怕他以后有了喜欢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沉沉睡去了。

李欢望向门外。

不知何时，一人一扇已经靠在了门板上，静静地仰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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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叛徒的后患几日后，天问阁驻地内。

徐君召集齐了所有人坐于室内，把手中的密信用蜡烛点燃，道：“丞相那边来信，千金楼地下的工程已经完毕，我们可以过去了。”

她注视着被燃成一小片灰烬的纸，深深吸了一口气：“千金楼那边沈大人比较熟悉，你得过去。陈天澜是都城玄者军的主心骨，也得跟着过去。小堇在皇宫内，也有的照应。”

她仔细思索了一阵，抬眼看了吕甫一眼：“吕甫和九天去夏州，汴州交给庄子沂和乌羽。洛北那边......魅女你去。”

“魅女一个人？是不是有些危险？”吕甫担心地问道。

徐君一笑，看向魅女：“你不是一个人。我近期收到了一个人的来信，并一直和他保持来信，还把你的画像给了他。届时，他会及时和你汇合，不要担心。”

“总而言之。”徐君站起身，“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该说的我之前都说了，该叮嘱的也都叮嘱了，月圆之日行动。各自带着人出发吧，驻地里能烧的全都烧了。”

众人各自散去后，李欢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徐君走过去，从一遍拿起黑色的斗篷，给李欢披上，道：“老实说，我不想让姐姐去的。可我总得把姐姐带着。”

“你这么说，我好像是个累赘？”

徐君失笑：“那可真是冤枉我了。你的伸手我知道，你就留在千金楼地下，跟何毅那小子一起保护剩下的玄者就好。”

“就这样吗？”李欢歪头。

“嗯，就这样。”

李欢听得出徐君的心里现在十分紧张，毕竟反抗整个朝廷这种事情一旦失败，所有人将死无全尸。

“不过今天这个战前大会，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有吗？”徐君把李欢斗篷里的白衣整理了一下，“平时在他们耳边也叨够了，他们都是聪明人，懂得怎么做。”

大概是看出李欢眉间的担忧，徐君安抚道：“我跟他们说了，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所有人先从密道保命撤退。活着比什么都好。”

她有把斗篷的结扎得好看些，轻拍了两下李欢的肩：“我们也该走了，去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