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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弟今日善良否?

    分别第三年,苏崇光收到一本手札,打开一看,竟是林晚雨的日记。 “庚午岁初,正月十五,离悯星山,不告而别,下山途中,及路半,雨水微凉,月躲在云后,苏澈,天冷,别出门。 正月十六,于家中,读《报任少卿书》,半途而废,怨你,苏澈。 正月十七,又于家,管家端来红豆糕,浅尝一口,睹物思你,遂留之。” “……” 一千多个日夜,林晚雨一共写了一千多页,字数不多,言及皆为琐事,每一篇,都有自己的名字。 浮生如此,别多会少。 苏崇光提笔落字。 “正月十五——不告而别,活该淋雨。” “正月十六——己无定性,与我何干,怨我做甚?” “正月十七——不知终年耕,未了一日食,浪费可耻。” “……” 秋风清,秋月明,除甚念汝,一切安好。苏澈,还信我吗?”他举笔踌躇,在纸上留了一个字:“信。” 表面人畜无害实则老谋深算受 x 前期嘴硬心软后期温柔傲娇攻

    第二章 蜀南初见

    小说: 师弟今日善良否? 作者:洋芋酱子 字数:4547 更新时间:2022-10-14 21:35:22

    远山影绰,乱世孤城,可林晚雨却觉得,他好像在那一瞬,回到了悯星山,他们相识最后又分别的地方。

    悯星山,坐落在东魏西陲,隶属于蜀南郡,与昌都相距千里,是真正意义上“山高皇帝远”的世外桃源。

    苏崇光打娘胎起,便住在悯星山上。

    生母江昭雪,是悯星山药人李老先生的传人,李老先生精通医理,因妻重病药石无医,从陇南迁至蜀南郡,隐居悯星山,一晃几十年。

    李老先生有一子,唤作李乘风,年少时考取功名,在东魏都城昌都当了个不大不小的从三品文官。

    李乘风情出众,思想超前,见识卓群。初入朝堂,行事做派轻狂,东魏主君郭之远一容不下真话,二容不得忤逆,再加上李乘风本人纵情恣意的性子,很快便将贵胄得罪了个精光,顺理成章坐了冷板凳。

    他眼里却见不得藏污纳垢的官场,朝堂之上,也不再有他安身立命的位置,他便自愿请辞。

    请辞之后,李乘风心中愤懑难平,便没有直接回蜀南郡,而是一路南下,三月到了洛阳。

    洛阳牡丹极富盛名,正巧是花开时节,风雅之人云集,李乘风便在洛阳城遇到了十八岁的苏相言,也就是苏崇光的生父。

    李苏二人从行兵打仗谈到户籍管理;从江山美景谈到诗词歌赋。

    两个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

    苏向言比李乘风小七岁,可他言谈犀利,举止老练成熟,两人志趣相投,于是开始结伴而行,游历人间作诗饮酒赏美景,十分惬意。

    三月洛阳赏牡丹,四月开封赏杜鹃,五月西湖采荷花,六月泰山晨观日。

    两人这一游,便入了冬。

    那时的苏向言正愁前路无知己,碰上李乘风,几月发展成莫逆,难分难舍,李乘风便邀请他去家中做客,苏向言欣然前往。

    二人辗转多地,再次回去了悯星山,苏向言被眼前的景致吸引,只见篱笆围城了院落中央是个茅草门楼,门楼上挂着个小小的牌匾,“悯星居”镌刻其上却并不显得局促,反而与茅草和篱笆相得益彰。

    走进去,院里多了好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分明入了冬,却长得枝繁叶茂,有的绿叶中蹿出大朵大朵颜色艳丽的花朵。

    悯星居有四间屋子,挂着丹药、寻仙、齐歌、鲁酒几个门头,分别坐落在悯星居的左右两侧。从丹药房侧门出去,有一间小屋,是李乘风少年时的书房——听雨轩。

    而那一扇对着后山溪流的窗,也有了名字——听雨窗。

    推窗听雨打芭蕉,坐看风吹闲云。

    苏向言被听雨轩——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所吸引,正式住了下来。

    李乘风师承蜀南郡有名的教书先生冯云蠲,适逢冯老先生病重,李乘风便带着苏向言前去探望,原本聊发少年狂的冯老先生,如今拖着病体,有气无力,见到李乘风前来,表现出了难得的开心,扯了扯脸,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半躺在床榻上的他伸手,似是想摸一摸李乘风的头。李乘风会意,低头,冯老先生的手轻放在了他肩头,孱弱道:“乘风,你可愿替我做一件事,我那一群学生,自从我病了之后,已有多日不上学堂了,你可愿带着他们?”

    这时,一位年轻女医师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进了屋,这位医师,便是江昭雪。

    李老先生年迈,腿脚不便,悯星山山路难行,江昭雪便日日下山照料冯老先生。

    苏向言对江昭雪一见钟情,可苏向言并不是不知名的小门小户,他家世清白,世代为官。高堂健在,婚姻大事,当有父母双亲做主。

    苏向言与江昭雪情浓至此,一刻也不愿分开,苏向言自作主张,修书回洛阳,告知婚事,便在悯星居和江昭雪成了婚。

    李乘风感念恩师年事已高,缠于病榻,应下了冯老先生的嘱托,和苏向言一起,当起了教书先生。

    成婚两年后,江昭雪有了身孕,苏向言喜极而泣,他急于带着江昭雪认祖归宗,可江昭雪妊娠初期,胎像不稳,只能作罢。

    转眼,江昭雪即将临盆,苏向言却收到了家丁报丧的噩耗。

    苏向言长兄洛阳知府苏向安遭贬,全家受到牵连流放彭泽。苏家前脚刚到彭泽,后脚便爆发了时疫,一家老小,死于不知名的疫疾。

    苏向言沉痛万分,赶去彭泽为亲人敛葬,没等亲人入土,他却不幸感染。

    江昭雪对苏向言情深义重,生下苏崇光之后不顾李老先生阻拦,毅然决然赶去了彭泽。

    可惜,苏向言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拖了三个月,终于熬不下去,在一个深夜,永远闭上了眼睛。

    江昭雪大受打击,从此再没回过悯星山。

    苏崇光出生在午夜,那夜,悯星居的灯火亮了整宿,院子里的海棠开了满树,婴孩的啼哭在悯星山谷里回荡。

    苏向言提前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姓苏,名澈,字崇光,寓意崇雅黜浮,光明磊落。

    苏崇光出生未见过双亲,世人听说他的身世,难免扼腕叹息,他自己并不在意。襁褓中丧父,没和生身母亲亲近过半刻,可李乘风对他视如己出,来自长辈的爱护,他得到的并不别人少。

    他在李老先生的溺爱下长大,李乘风一度担心他长歪。

    苏崇光十岁时,李乘风把这些年江昭雪寄来的家书一并拿给了他,他一一看完,把家书和《九章算术》放在了一起,正如家书中所诉关于生与死,与寻常之事,并无不同。

    李乘风不想让苏崇光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他怕苏崇光对父母怀着恨意,于是让他早早理解了生死。

    “苏澈,无论别人怎么说,你要知道你并没有被抛弃。你父亲、叔伯、祖父母罹难,你是幸存者,天生带着比别人更多的运气。你永远不可以忘记他们。”李乘风这样对他说。

    关于生死,苏崇光见得不多,理解得也并不深刻。

    李乘风在他牙牙学语时,便把苏向言编纂的诗集拿给他看,听雨轩里,挂着苏向言和江昭雪的画像,要求苏崇光每日必须要去请安。

    虽与父母未曾谋面,但他一直对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心存敬畏和感激,让他能有机会,坐在院子里,听着齐歌居里朗朗书声,望着丹药房的烟囱冒出的一袅炊烟,他得以真切地感受属于人间的冷暖。

    即使人不在,只要心里记着,那便是如同活着,没什么两样吧。

    这是苏崇光以为的生死。

    冯老先生膝下无子,将江昭雪看作亲生女儿,恨不能把世上最好的,捧到苏崇光面前。苏崇光也很喜欢和这位博学的祖父交谈,十一岁生辰那天,冯老先生过世的消息传到了悯星山。

    众人前往吊唁,丧礼很风光,老先生的学生来了满屋,哭声持续了几天。

    苏崇光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直到折腾几天再次回到了悯星山,他翻开枕头——下面什么也没有,才终于无声地留下了眼泪。

    往年生辰时都会收到一包他喜欢的花生酥,被偷偷藏在枕头底下,从此再也不会有了,疼他的人,又少了一个,而他竟然不肯为慈祥的老爷爷掉一滴眼泪。

    苏崇光彻底崩溃,他跌坐在地上,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理解了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欢来未觉岁华晚,醉后能令秋气春,苏崇光仿佛一夜长大,他不再是悯星山的“小霸王”,摇身一变,当起了循规蹈矩的小大人,在齐歌居里闹声一片,为一个话题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他还能心无旁骛地作画写诗,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老先生为此忧心忡忡,可懂事总比野孩子强,未免矫枉过正,李乘风便主张不要过于干涉他,一晃,过了五年。

    苏崇光十六岁这一年的夏天,遇见了林晚雨。

    惟“蜀”有才,于斯为盛,蜀南郡人才辈出,郡城每年都会举办斗才大会,当地财主附庸风雅,为在斗才大会获胜者提供丰厚的奖金,以此让这场本就热闹非凡的盛会更加盛况空前。

    苏崇光在悯星山出了名,悯星山那些年长于他的少年们回到家中,无不对他赞不绝口,名声传到蜀南郡当地一个恃才傲物的秀才耳中,秀才不服,想要和他在斗才大会上比试一番,争个高下。

    苏崇光不喜欢凑热闹,对这种出风头的斗才大会更是避之不及。秀才请了一帮人去悯星山敲锣打鼓吆喝,闹得李老先生发怒:“苏澈,你招来的人,赶紧群打发走。”

    苏崇光无心理会,对篱笆外的动静不闻不问,秀才着了急,扬言若是斗才大会当天,苏崇光不出现,他便放火一把烧了悯星山。

    “苏澈,为师知道你不喜自降身份与这种人斗才,但这人是这十里八乡著名的无赖,你若不去,他必然不依不饶闹个不休,你且当去寻个乐子吧。”李乘风这般说道,既如此,苏崇光也不好端着架子了。

    第二天,苏崇光便和李乘风一起下山,来到了斗才大会的现场。

    市集中心搭着擂台,铺着喜庆的红毯,中央摆着一张大鼓,大鼓上赫然写个“斗才大会”四个大字。

    四四方方八张木制书案,分成两列,一列四张,整齐地在擂台上摆着。每一张书案左上角,笔墨纸砚样样齐全。

    擂台严阵以待,擂台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唯恐错过什么,争前恐后往前挤。人山人海中不乏不少女子,为觅才情出众的郎君争先恐后往前挤。

    欢呼、尖叫、鼓哨,喧嚣声不绝于耳。

    苏崇光穿着一身素布白衣,扎在人山人海中,秀才一眼认出他,七八人挤散苏崇光周围的人群,团团围住了上去。

    苏崇光不悦道:“你这是作甚?”

    “怕你不敢,跑了”,秀才大言不惭。

    苏崇光不与他争辩,径自走上了擂台。

    第一轮比试的八个人落座,抽签出题。

    第一回合秀才出题,秀才心下一动,有意为难,问:“今有良马与弩马发长安至齐。齐去长安三千里。良马初日行一百九十三里,日增十三里。驽马初日行九十七里,日减半里。良马先至齐,复还迎驽马。问几何日相逢及各行几何 ”。

    秀才得意洋洋,这问题光是听数字,就要反应好半天,没有半柱香,怕是答不出的,他不信十几岁的小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答出来。

    秀才正沾沾自喜,只见那边苏崇光不紧不慢地答道:“十五日、一百九十一分日之一百三十五而相逢。良马行四千五百三十四里、一百九十一分里之四十六。弩马行一千四百六十五里、一九十一分里之一百四十五。”

    苏崇光临场反应极快,说话却慢条斯理,围观的人群拍手称绝,顿时掌声雷动。

    苏崇光不动声色,即使答对,也没有露出骄傲的神色,反观秀才,先前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色瞬间如丧考妣,他本有意为难,将杀手锏放在了第一环节,没想到出师不利。

    秀才心虚得满头大汗,他以为苏崇光只是虚有其表,没想到确有其才。可怜他现在进退维谷,只能不死不活地厚着脸皮继续丢人。

    第二回合是考官出题,以画为题作对。

    画上明月藏于黄昏后,破石枯木,人乘黄鹤去。

    秀才沉思良久,终于落笔:“石破木枯,惟有黄鹤依旧;魂归泪尽,徒留空楼如故。”

    算得上工整,意境上有些牵强,可他早已使出浑身解数。

    关于人生的见解与看法在这一刻分出了胜负,苏崇光洋洋洒洒,利落挥笔而下:“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

    高下立现,苏崇光的对联巧妙结合画中景物,比秀才那副对子大气许多,妙不可言。

    秀才输得难看,继续下去,恐难在蜀南郡立足,他匆匆站起来,不顾主考官的提醒他离开座位等于弃权的警告,强行下了擂台。

    在人群的哄笑声中,秀才撞见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足足高出他半个头的少年。

    这位少年便是林晚雨。

    林晚雨身后围着几个黑衣人,是常年走江湖的行头,而林晚雨穿着精致的蜀绣薄衫,抱臂立于人群中,等秀才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把人往后一推,秀才没防备,被撞跌在台阶上,少年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秀才被激怒,指着林晚雨的鼻子破口大骂:“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笑什么?”

    林晚雨无视秀才怒不可遏的诘问,看向缓步走下比试台的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苏崇光一身白衣,发丝如瀑垂在身后,头上绾着发髻,干净利落;面白如玉,眼弯若月,眼神清冷,与人世间喧嚣格格不入。

    苏崇光和林晚雨对视一眼,没有多做停留,在林晚雨的注视下大步离去。

    那长愁忽作鹤飞去,一片孤云终于有了归处,直到苏崇光的背影模糊成看不见的一点,林晚雨才动了动唇,对爬起来想要揪住他衣襟叫嚣却被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反手擒拿住的秀才道:“你再学二十年,也比不上他,别白费力气了。”

    林晚雨抻平衣襟,对黑衣人道:“竹清,放开他,我们走。”

    |注:“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引自南宋人刘一止《志士诗》,收录于《茗溪集》,《四库全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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