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俞明消失几天后回到了学校，校方知道他的情况表示理解，算他一个病假。班上孩子们欢呼迎接他们的老师，纷纷拿出小零食，小玩具送给他，程俞明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活泼开朗的孩子热情似火，他抱着礼物不知所措。

“谢谢同学们，老师都收不下了。”

“你们没看到老师都抱不住了吗，都放到讲课桌上吧。”

程俞明回过头，见一个白净的小男孩用清稚嗓音在站台上说道，他首先把自己准备的礼物盒放到上面，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没有给出去的小朋友也纷纷效仿。程俞明大松口气，感激的看着那名小同学。

接下来是程俞明昨晚一直在头疼的事情，怎么教书？他不确定自己上辈子大学没读完的人可以教书育人，不过硬着头皮翻开课本，根据记忆里上次教到的地方。“同学们安静，下面我们开始讲课，请大家翻到第二单元，第一课……”

“报告老师。”

“怎么了同学？”

“这节课代课老师已经讲过了，现在我们学到第三单元了。”

“啊这样，对不起。老师不知道，那麻烦……麻烦何…”程俞明费力地盯着学生名单上的名字，“远归同学告诉老师学到哪了。”

还好原主的脑子很好使，小学课文对于成年人来讲也相当容易，才没有发生难堪的事，这一天算有惊无险，程俞明并非不会，更多是不适应。

他很喜欢何远归这个孩子，接触中他发现这个孩子不仅聪明学习好，还很礼貌懂事，仿佛懂事刻在骨子里的一样，比同龄孩子更察觉到他人情绪，并会照顾别人情绪。这种品质太难得了，特别还是在一个七岁孩子身上，一个成年人都未必做到这一点，他早熟得不像话。

这个私立学校学费高于公立很多，基本学生家庭都是非富即贵。何远归家庭条件看起来非常富裕，放学后是一个坐在名车后排穿着漂亮的女人接走的，何远归非常礼貌地和他摆手说再见。而那个女人也朝他微微笑，领着何远归上车。

黑色奔驰发动，程俞明收回微笑，露出藏了一天的疲惫。他在遵循赵锦康的轨道活着，他死前并没有什么心愿，唯一的一个，也在最后意识离开前破碎了。

没有恨，也没有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假扮好一个赵锦康，还是借这副躯体做回程俞明。

手机在振动，程俞明赶忙拿出来，是个备注“老板娘”的号码。“喂老板娘，什么事？”

“哈？！还什么事！前两天打你电话不通怎么回事，你还干不干了，不干算你自动离职，工资没有。”

程俞明仰天回想，原主平时还会去做副业，可是今天好累，就懒惰一下吧，很多事情还没想明白，多给自己点时间？程俞明站在公交车站台思考几分钟，那头老板娘还在用她大嗓门嚷嚷。

“抱歉老板娘我最近病了，身体比较弱，我跟您请两天假，您看怎么样？”

那头停下来，似乎在思考，“行吧，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几天没来上班肯定有急事，既然病了就多休息，好了再来，我也舍不得你走，谁知道招来的人是不是跟你一样勤快。”

“谢谢，谢谢。”

程俞明挂了电话，正好等待的公交车来到，随着人流上车。

程俞明就职的私立学校很有钱，工资开的比公立学校的高得多，但他在课后之余还去了餐馆打零时工，在不耽误本职的情况下兼职。

程俞明这天突然想到一件非常想做的事，用手机查了下r县离k市仅有六十公里，可是……他陷入沉默，无亲无故不受待见的人，死后，会有人给他收尸吗，骨灰不会在火葬场无人认领吧，如果这样的话倒还好，他可以买块墓地把自己埋了。

只是不知道在哪家仪宾馆，要一家家找，那样又要请假，答应老板娘回去上班的事不能言而无信，看来计划得再等等。

回首往事，总是沉重，程俞明放下笔出去散散步。操场上是孩子们快乐的笑声，一个个童音像铃铛一样清脆悦耳，他们无忧无虑的在天空下奔跑，尽情享受童年。

都说孩子是最治愈的，这句话程俞明非常赞同，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乌云密布不堪回首的前生，也都消散不少。他觉得，自己要和孩子们相处久一些，说不定也会成为一个开朗的大人了呢。

“赵老师，我在这里。”何远归同学坐在操场阶梯上，教学楼正好遮住阳光，他热情拍了拍旁边位置。“老师也过来看同学们打球吧，他们在比赛呢。”

程俞明无法拒绝他，过去宠溺揉了下他的头，笑道：“怎么不和同学一起玩。”

何远归低头不语。程俞明立即反应过来他因为身体原因，一直不参加体育课，刚要开口道歉就听到何远归平静的声音说道：“我有先心病，一直在治疗，没有参加过运动相关的活动。”

程俞明恼怒自己破反应，就算何远归没有什么事的样子，可是还是能感觉到他的难过，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程俞明很自责，他太明白这种感受。

“老师不要内疚，我明白你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才会这样的，不是故意的。爸爸说人生病以后，身体大脑各方面都会下降，所以老师病还没有好哦，才会经常想不起很多事，不过没关系，只要好好养病，老师就会想起全部的事。”

“你把我告诉你爸爸？”

“嘻嘻，我和爸爸无话不说，当天晚上我就把老师忘记我的事告诉爸爸了，您是不会叫班上的学生叫“同学”的，都是叫出名字，可是我举手的时候老师没有叫出我的名字，后面又叫出来了，我就知道老师当时一定是没想起来。”

程俞明再次被他的聪明和细心惊讶到，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家长才生养出来这般伶俐的孩子，出课吧，程俞明买了留给下辈子。

“喂，何远归，把球扔过来。”

“好。”

何远归要起身，程俞明按住肩膀，“坐着吧，老师去捡。程俞明拍打着篮球走向学生，会心一笑，想着球赛中球员帅气的投篮姿势，起跳朝球框投去，可惜砸到框边，他的帅气三分球没进，不过他依然保持投出去的那种兴奋。

一具健康的身体，多么难得。

“耍帅没成功，有点可惜。”程俞明回到何远归身边，察觉他有点不对劲。

何远归抱着膝盖，是一副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脸色发白。程俞明惊大双眼，迅速反应过来。“远归，远归，听老师说，放开手。冷静，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