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俞明在警局待了一个星期，民警还在不懈努力寻找他家人踪迹，可那时候落后，在那么大个中国找人，还是个故意躲起来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民警姐姐陪着程俞明坐在冰凉的长椅上，程俞明双手撑着椅子，垂头摇晃双脚，悠然自得。“唉。”旁边的姐姐幽幽叹气，程俞明抬头看她，撞进她怜悯的眼睛里，头蓦然低下去。

“小芳，过来。”

“来了。”叫小芳的民警跟着一个年纪稍大的民警走到墙角，“有消息了？”小芳兴奋问道。

回答她的是摇摇头。“这边已经联系好了曙光福利院院长，下午就送他过去。”

小芳抽噎抹泪。“好狠心的父母，就这样把孩子抛弃了，俞明他那么乖，不哭不闹。”

“是啊。”另一个民警叹道。

程俞明安静待在车上，一路上沉默看着窗外。警察把他交给一个戴老花镜的老奶奶，她脸颊瘦黄，皱皱巴巴，手长满老年斑，却暖呼呼的。“乖乖叫程俞明是吧，名字寓意很不错啊，谁给起的？”

“爸爸。”

“那你爸爸一定希望你越来越好，前途光明。”

“嗯。”程俞明眼泪滴到衣服上，快速用袖子擦掉，不一会儿他袖子是湿了一片。他的爸爸上过初中，他自己说在他们老家也是个文化人，不管是爷爷起的小名还是程俞明，寓意都很好。

“莫哭孩子，好好长大成人，再去寻寻他们。

不会去了，不会再让他们见到我。

“你喊我阿婆，这里头娃娃都这样喊。你有没有小名？”

“阿远。”程远是他的第一个名字，他是在家出生的，后来叫入户口，那时候他已经检查出先心病，就改了名字。

阿婆停下来，弯腰双手拇指抹去他眼泪，“乖乖，这双眼睛好看，黑溜溜亮堂堂的，像天上星星样，哭就不好看了。”

“好。”

“对K，有没有对A，对2呢，没有我就要跑了。”窄小房间里满满当当挤了八九个半大孩子，里头三个聚一起，旁边的围成个圈包裹起来，一个个往里垫脚伸脖子。

穿黑色T恤的男孩子不屑一笑，五官还未长开的他就已经是个帅哥坯子，五官精致端正，长大后必是个英俊帅气的人。“四个8，你还有牌压？”他挑衅抬眉。

“门怎么在里面锁了，几个娃儿在里面干嘛呢，大白天锁起门。”阿婆在外面使劲推门，朝里头大喊。

里面乱成锅粥，收牌的收牌，藏垃圾的藏垃圾，开门的开门。“哎呀阿婆，你怎么过来了，快快快进来。”何超恭敬地把阿婆请进来，里面孩子站成两排，边对阿婆打招呼边往外走。

“阿超，你们几个在里面干什么坏事了，还关起门不让我进。”

“没有干什么，我们在玩捉迷藏，不得关起门嘛，跑出去可算犯规了。”何超嬉皮笑脸。

阿婆显然不信他的话，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何超指着跟着进来的程俞明问：“阿婆这瘦猴子谁啊？”

“这娃叫程俞明，以后就和你们一起睡这间房间了。”

“这房间不是都五个人睡了，还加人啊。”何超幽怨的说，不善地打量程俞明，满是鄙夷。这间房间六个床位，睡了五个，都是和他玩的好的一伙人，上个星期才赶走一个，怎么又安排进来一个。他知道反对是没用的，阿婆一向说一不二，这时脑海里已经在想着怎么把这个碍眼的家伙赶跑。

“你上铺还有空位置，给阿远睡正好，你们别欺负他。”阿婆食指一一指过房间仅剩的几个男孩子一圈，最后停在何超额前，重点警告他。

何超翻了个白眼，一骨碌滚上床睡觉。

“阿远，你以后就睡阿超上铺。”

“好。”

晚上程俞明在饭堂吃过饭，就回房间去，他之前是在下面看，看不到上面什么情况，这会爬上来才发现就一个床垫和一个脏兮兮的枕头，没有被子。

“我的被子呢？”

他室友没人回答他。程俞明去找阿婆，阿婆只是回答他有的，上个星期还有人在那睡，让他再找找，翻翻柜子。

程俞明没找到哪有床被子，倒是看到一个胖子下铺床上有两套，就过去要拿，那胖子原来是靠着墙壁看本破旧漫画书的，立即就拿只胖脚丫压住。“你干嘛抢我被子。”他凶神恶煞的，程俞明吓得立即放手。

他一开口立马其他几个就围了过来，程俞明声音细细的说着：“这是我的，我没有被子你却有两套。”

“写你名字了吗就你的，谁知道你被子哪去了，没有就拿我的，刚来就那么胆大，你以后是不是还想做院里老大。”

“张德全你别说，万一写了呢，让我看看。”何超把两套被子翻开看了看，故做惊讶的说：“好可惜，没有写有“程俞明”三个字，看来不是你的啊。”

其他人见状哄笑。

“原来你叫程俞明啊，没看到写着啊。哈哈哈。”

程俞明不喜欢被围观，太多人看着他就紧张冒汗。这伙都是认识的，肯定不会帮他，甚至还一起欺负他，程俞明爬上床把垫子对半折，盖身上一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还有脾气。”何超也躺回自己床上，盯着上床板，忽然抬脚踹两脚。程俞明翻个身继续睡，不料何超变本加厉，踹得邦邦响。

“你做什么？”

“运动啊。”何超不以为然。

别的床其他人看热闹嬉笑。

程俞明不明白他们才第一次见面恶意就那么大，他只是想安生，和平共处，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他们就这样就针对自己。那些人比他大，程俞明没那个本事反抗，再说他们是一伙的，敌众我寡他只好咽下委屈。

何超看他死人样，再踹下去显得自己无聊，没意思就不闹他了，而是和他的小伙伴们叽叽喳喳聊起天来。

十一月立冬过后天气更加寒冷，白天尚还有太阳温暖些，可到了晚上气温骤然下降，垫子很薄，有半垫着一半盖总有角落漏风。深夜了程俞明还是没能睡着，他翻来覆去，很是烦躁。

房间里的床是附近学校换新捐的，床架掉漆生锈，床板老旧，一翻身就响。何超听得不耐烦，玛德瘦猴子不睡觉翻个鬼身，上面动静大点就连着床架动起来。何超最烦他睡觉时有人弄出动静，上一个就是他提出赶出去的，果然没两天那人就受不了了，跟阿婆说换房间。

他猛地一脚，很响一声，把其他人都吓醒。钉子猛地一下坐起来爆粗口，对上何超凶狠眼神人瞬间阉下去。

程俞明更是被吓破胆，一动不动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