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俞明到了一楼坐在软皮沙发上揣揣不安，他想打开电视缓解紧张情绪，又想到这里不是他家，不好意思随便碰。他拿起茶几上半杯水一口气喝完，何超也正好信步下楼。

每一步都像踩在程俞明心上。

何超坐到他身边，眼睛晦暗不明盯着程俞明双手握住的水杯。“这杯水是我刚喝过的。”

“啊！”程俞明像摸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放回去，“对不起。”

“一杯水而已。”何超一眨不眨凝视他低垂的眸，和其他人相比，赵锦康长相是最不像的，他长得很帅气，是男性的那个帅气，棱角分明，鼻梁挺拔，五官俊逸。程俞明不注意看是平平无奇的，你仔细看却发现五官很秀气，只是习惯低着头。他们最相似的就是眼睛，然后是一举一动，何超喜欢看他眼睛，褐色偏黑，很深，像是无尽深渊，又像铺满柔软丝绒的栖身之地。

“困吗？”何超发出的声音不自觉沙哑，凑近着听有种蛊惑感。

程俞明深吸口气，像是妥协。拿人手短，矫情什么。“好。”他不是回答困了，而是好。

可以。

“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程俞明跟着他脚步上楼，何超背部很宽，是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肌肉健壮，久坐办公室也没有落下健身。他终还是长成程俞明对自己所期望的样子，甚至更优秀。

何超走到一间房门口，打开进去开灯，站门口恭请他进去一般。程俞明硬着头皮走进去，滚床上躺尸。他此时敏感不行，一点动静都放大数倍，何超脚步声仿佛在耳边经过一般，然后就没了动静。

程俞明疑惑睁开眼睛，何超的眼神有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在里面，第一秒他确定那是压抑的爱意，只是对视的一秒过后他的主人就小气的把它藏起来，生怕被别人看到一样。而后是悲伤？渴望？

难道他装死猪闭眼的时候何超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吗，一直被一个人用莫名的眼神盯着是件毛骨悚然的事。而现在的情况，好像比想象中好太多了，他愿意看就看吧。

程俞明转个身，把被子盖上。

何超走近，躺在他身边，手臂缓缓抱着他的腰，只是轻轻的搭在上面。“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非常喜欢和赵老师待在一起的感觉，很平静很安心。”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头顶呼吸缓慢有序。

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何超，你总是那么出乎意料，好又不够好，坏又不彻底。所以才会让我一次次以为你会爱上我的，一次次白痴一样付出，还自喻能用爱感动你，其实就是个傻瓜，连旁人劝都不动的傻子。

后来过了几年，有个什么大公司捐款，给他们修建了住宿楼，伙食也好些，程俞明身体疯长，每天饭量是原来的两倍，他们福利院男孩子较多，大部分都到了身体猛长的年纪，每个人都能干三大碗。

程俞明初三的时候何超已经高二了，他已经长到一米八，而程俞明吃再多饭都没有突破170，阿婆他们说他怎么也长不到一米八，他不相信。

“多运动才能长得高。”

运动。一句话让程俞明瞬间泄气，他闷闷不乐离开这群老阿姨，回到宿舍，看到何超书包在床上，只是没见人。对啊，今天是周六，何超所读的高中离福利院有几公里，在管辖的一个镇和r县交接的矮山上，钉子他们几个也是在同一个学校，每次上学他们都叫“回山里。”

谁让县里较近的高中不是私立就是重点，他们那分数根本进不去，学费还高，主要是学费高。程俞明倒是一直想考二中，就离福利院一公里路，他学习好，考上问题不大，问题在于钱，所以明年秋天他的归途也是“回山”吧。

不知道钉子有没有回来，张德全说他在追他们班上一个女孩子，每次见到他都打趣追到没有，一年半载了也没见个动静，看来他是没戏了。

书包边上还有一包袋子装着的东西，从外面看看不出是什么，程俞明把里面的脏衣服翻出来，一股子汗味扑面而来，他被熏得转头想吐。何超进门就看到他这个鬼样子，把手里的东西对着鬼脸扔过去，程俞明反应很迅速接住，手心冰凉。

是一袋冰棍。

何超吃的是西瓜口味，红色的，咬了大口在嘴里嚼碎，嘴唇不知是染上冰棍的色素还是被冻红的，水润红透。那冰棒一定很美味吧？他如是想。

低头看自己的是芒果味，心一下子低落，他芒果过敏，何超是知道的，不是他有钱闲得没地方花故意整他，而是这冰棍本来就不是给他的。程俞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舒服，堵堵的。

“我不吃，刚吃了水果。”程俞明扔回去，不看他就埋头整理那堆脏衣服。他被何超奴役惯了，挣扎是无用，改变不了解索性就这样，反正也不会少块肉。然后何超的衣服就一直是他洗，上高中住宿前面一段时间还在学校自己洗，后面都打包回来给他。但是发现衣服根本不够换后何超只会在快放假的那几天不洗衣服。

“不吃正好，给你也浪费。”何超声音特大声，看来是有点生气。什么嘛，他都没有生气，宿舍老大就是能不讲理呗。

何超不爽的抽了张纸巾擦手，冰棍不是他买的，是院里朋友请的，他来得晚袋子就剩两袋了，他知道程俞明过敏，自己也不喜欢吃芒果，更喜欢西瓜，于是他就遵从本心拿了西瓜。

想着另一袋给程俞明，可是他过敏，在这样的纠结情绪中他来到宿舍，果然只有程俞明一个人在，他像个小媳妇一样在整理他的脏衣服，何超心情很好，直到看到他要吐的丑样子，惯性不爽就拿东西砸他，于是这个大纠结冰棍就这样送给他了。

他的床堆了很多东西，惯性的就爬上程俞明的床休息，程俞明床铺很干净整洁，宿舍几个大老爷们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脏，有时候他都受不了宿舍环境，还是程俞明的地盘干净又好闻。

何超心情好了不少，昨晚和朋友上网困得很，就这样睡过去。

程俞明发泄地用拳头砸何超的衣服，直到把自己砸累。烦死了臭何超，就知道使唤自己，明明他没回来又有点想他，回来又烦得很，怎么有他那么讨厌的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