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到底是不大放心，跟着鸦羽进了卧室，没进门先看见一地狼藉，仿佛被抄过家似的。再看床上，发现阿槐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用被子和五六条衣带捆成了个粽子放在床上，额角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血糊了大半张脸嘴里还塞了条手帕。

鸦羽抬腿踩在床沿上，俯身看了看：“快一个时辰没闹了，还以为你不会累呢。”

得到的回应是一阵来自喉咙深处的低吼，不过已经喑哑得滴血了。

鸦羽扶起阿槐的头给他喂茶水，额角那道伤口太深太长，一动就开始渗血，南星看得抽了口冷气：“……本来就是小孩，又伤成这样，还是小心一点好。”

鸦羽已经把茶杯递过去准备喂水，被唠叨得心烦，抬手先自己喝了一半，冲南星扬了扬杯子：“再减一半，行了吧？我在一边守着，不会出大问题的。”

他捏着阿槐下颌扯出手帕，以极其罕见的耐心一点一点灌茶水，小东西不大听话，一挣扎就呛，鸦羽便每次等他缓过来再接着喂，半杯水喂了一盏茶的功夫。

南星在旁边看了一阵，勉强放下心，这才去了地上的瓷片托盘，临告辞又劝了句： “仪式临近，灵君注意休息。”

鸦羽头也不抬，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流烟相当于神灵精怪的稠酒，阿槐喝进去不久便开始起作用，身体逐渐放松发软，眼神涣散，眼皮也开始打架。鸦羽又等了一会，看他差不多睡着了便开始剥粽子皮，怕自己捆的时候手下没轻重，时间久了又把粽子给勒肿了。

没一会，阿槐的呼吸逐渐变得深长平稳，眼皮微弱颤动，看来已经到了梦乡最深处了，不过显然睡得不大舒服，眉头绞拧在一起，身体不时抽搐一下。

鸦羽抬起右手覆在他额前：“小狐狸，让我来看看你做的什么好梦。”　　

阿槐最早的记忆是被一双手掐着脖子。

那双手冰凉黏湿，颤抖得厉害，十指指甲又长又尖，深深扣进脖颈处的皮肉里，生疼。

但更疼的是喉骨，那里被拇指死死按住，疼痛顺着气管向下捅入胸腔、涨破肺叶、碾碎胸骨，向上则塞满颅骨，让他双目滚烫胀痛……　　

……鸦羽收手先让自己缓一缓。

他原本的解决方案很简单，去阿槐的识海里看一眼，找到最可能吓着他的部份，暂时封存或者永久删除。十岁小孩心里能装多大事呢，估计也就是鬼故事噩梦之类的吧。

没想到第一眼就看见这个。

他不是没见过糟糕的记忆，比这更可怕的也经受得住，只是实在没想到会在这么个小孩的识海里遇到。

于是老神仙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要有几份心疼了，不是平时对小东西的怜爱之情，而是别人的伤口化为利刃、再转过来划伤自己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感觉。

但眼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而且流烟的效果不知道能撑多久。鸦羽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