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地头的稻谷基本都收割结束了，还有沉甸甸的玉米苞谷等着农人稍作休息之后采摘。沈君抱着沈诉沿着泥泞的田间小路走，早晨的露水挂在还没完全枯萎的草地上，像颗颗钻石。

沈诉一一辨认他认识的东西，沈君无心回复他，那晚陆奕的眼神实在太令人难过了。沈君想要个能说话的伴的。但现在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他和周边的邻居相处得都很好，只是感觉不一样。

散步回来，沈君冲好奶给沈诉喝，他这个月的收入还剩大半，他抽出来一部分塞进信封，写上名字封好，等沈诉睡着，他拿着信封去邮局寄回家里。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往家里寄了好几次钱，再怎么怨念深重，妈妈打小就心疼他，他忘不了，他希望他寄回去的钱能让妈妈治好身体，就算永不再见，该尽的孝心还是要尽到。

从邮局出来，正遇上陆奕和他朋友上街去。沈君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最后是陆奕的朋友先跟他打招呼，他这才走到他们面前，问他们要去哪。

“上街吃东西，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难得清闲一天，吃完东西我们还去捉鱼摸虾，去不去？”

“不去了，”沈君的视线匆匆扫过一言不发也不看他的陆奕，心里酸涩，强颜欢笑道，“我得回去照顾沈诉，你们吃好玩好啊！记得来我家坐坐。”

王家良拍了一把陆奕，提议道：“要不我们晚上就去你家煮鱼吃？陆奕怎么样？”

“……”

陆奕终于抬起眼看向了沈君。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怎么会有男的长得这么白净帅气，不，不是帅气，是阴柔的女人长相，但棱角分明的脸又有些英气，让人总觉得沈君是一个矛盾的统一，美也是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共同的美。

陆奕接连几天都梦见了小晓，女人脸上的妆容也消失，沈君的脸出现在眼前。这就是问题所在，小晓变成了沈君，他反而更加兴奋了，他看沈君落泪，他给他擦泪，低头叫他沈君，亲吻那两瓣红艳的薄唇，比对女人小晓还温柔。

“陆奕你说话啊，看着沈君发呆干什么？”刘亚军推了陆奕一把，陆奕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回答，脑袋卡死，最后点了头。

沈君被他看得紧绷的弦终于舒张，他对陆奕盈盈笑着：“那行，我煮好饭等你们回来。”

陆奕被他的好友们挤得有些热，他收回视线，把没他高却还要搂住他的刘亚军推开，催促道：“快走，晚了就被别人抓完了，到时候吃屁。”

沈君心情愉悦了很多，他顺路去菜市场买了点其他肉菜和酒，为今晚的晚饭做准备。

一直到下午六点，沈君的小院里才响起了男人们的欢声笑语。沈君最后一道红烧排骨也刚出锅。他们问沈君要菜刀，沈君给他们送出去，低头去看他们放在水龙头旁的水桶，水桶里有六条二十公分左右的鱼和数不清的小虾。沈君以前在祥云也跟着哥哥们捉过，但鱼都很小，大部分都是些小虾。

几个男人蹲在地上手起刀落，很快就处理好，沈君把调料下锅抄好，把他们切好的鱼倒入锅里，放入香菜和蒜苗，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酒杯里添酒。

沈诉两个小时前喝过奶了，但他一直伸出小手去抓桌子，沈君拿勺子舀了一勺鲜香的鱼汤放进碗里，一口一口吹着喂沈诉。

其余三个的话题从田间劳作讲到了结婚生子。刘亚军拿膝盖碰了碰闷头吃排骨的陆奕，问他：“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不讲话？陆奕你是不是失恋了啊？不是，哪位啊？”

“瞎说什么呢？”陆奕舀了一勺鱼汤喝掉，又把手边的酒一口气喝完。

“看你那蔫蔫的样，不怪我瞎想啊，话说你爸妈不催你结婚吗？你都二十了，差不多该结了吧？”

“催，”陆奕夹了块没刺的鱼肉放入沈君喂沈诉的碗里，匆匆看了一眼沈君，又转头喝酒，“说明年再找不到就直接安排了。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的确是，”王家良拐了拐刘亚军接话道，“我年底就要去海村张大汉家向他女儿翠玉提亲了，你什么时候啊？”

“我明年吧，我大姑给我相了一家，那女孩跟我一样才十八，听说长得就一副贤妻良母的样，我以后有福享了。”

“你呢沈君？你不打算给沈诉再找个妈吗？”

“不了，”沈君苦笑道，“我怕别人对小诉不好，再过几年再说。”

“也对，可不能委屈孩子，小诉这么乖，以后受了欺负可要让我心疼死，”刘亚军伸出手叫沈诉，“来小诉，到王叔这来，王叔好好啵一个！”

“刘叔叔也要啵！来来来！”

“叔叔……叔叔……”

沈君笑着看沈诉快乐的笑脸，一不小心对上了陆奕的目光，沈君又想起他说的话，是啊，明年大家都各自有归处，有人在家等，出来聚的日子也少了。

沈君举杯碰了一下陆奕的杯子，也不管陆奕喝不喝，一口喝尽。陆奕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想沈君跟自己说什么。沈诉从刘亚军面前走到陆奕怀里，伸手要抱抱，陆奕双手把他抱起来，沈诉拿小小的双手捧住陆奕的脸，亲了亲陆奕的脸颊，开心得咯咯大笑。

这幅画面过于理想温馨，沈君眼睛有些酸涩，陆奕要是能看着沈诉一直长大，一直陪在他身边，就是他沈君天大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