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怎么被邻居拉开的，沈君不记得了。他脑袋很痛，痛得好像要撕裂开来，连通心脏的神经扯着他，拗着劲，让他不能自在活动，他开始抽搐，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陆奕的爸妈一看人这样，挣开拉着他们俩的束缚，赶忙逃离现场。邻居的中年女子没见过沈君这样，急忙打电话给陆奕，刚要再打120，她听见沈君叫她，短暂的抽搐让沈君眼睛有些木然，他伸手擦掉嘴角的口水，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这时候感觉到被拐杖打到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对着邻居笑了笑，邻居问他有没有事，他摇了摇头，慢慢站起来，开门进去。

桌上摆满了他做的大餐，香味从厨房飘到门口，他砰地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干呕起来。什么都吐不出来，他的眼泪混着口水往下流，是要死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沈诉回来的时候，他爸在卫生间刷牙。这一反常举动让沈诉有些担心，他放下书包走进去，问他爸怎么了。

沈君刷牙的手一顿，他拿掉牙刷，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转头看沈诉：“歪了。”

“什么？”

沈君低笑了几声，伸手抹掉泡沫，再看向沈诉，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他指着自己的嘴角，颤抖着说：“你看这里……小诉，爸爸要死了。”

水流哗啦啦直响，沈诉伸手抱住他爸，他不善言语，什么都说不出口，他耳边喧嚣一片，沈君的哭声似刀，一刀一刀，割他的心。

晚上十点，陆奕回来了。

沈诉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一个没接到。沈君已经平静下来了，他给陆奕复诉了一遍，但被陆奕爸妈打的事没说。陆奕沉默不语，过了很长时间，他说：“你这像是中风，我带你去找我们村的李医生看看吧。”

“陆叔，我爸这看起来不像是……”

“你知道什么，我听你爸这症状和我小时候见过中风的那个人一样。走，也不管什么年夜饭了，我们现在就去看。”陆奕急匆匆站起来，伸手掺着沈君，要带他去。

“陆叔！”沈诉抿了抿唇，又说，“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也想去医院看。”沈君指了指自己歪掉的嘴角，“都这样了，我更相信医院。”

“行。那也现在就走。”

大年三十的医院格外冷清，很多医生都不在，陆奕认识医院里的一个护士，她帮他们安排检查，等结果出来再找医生看，那医生看着CT，摆了摆手：“你们去省医院看，这个估计是长了个什么东西在脑子里。”

后来医生再说什么，沈君和沈诉都听不见了，沈君只想自己快死了，沈诉整颗心都沉下去，沉得他好像撕开胸膛，让那颗难受的心呼吸新鲜空气。

再回到家，已经凌晨四点了。

沈诉开口打破沉默：“陆叔，你带我爸去省城看吧。”

陆奕没回话。

“陆叔？”

“没什么大事，先去找李医生看看，抓几副药吃吃看。”

“……”沈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担忧地看向沈君。

沈君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么晚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看。”

既然爸爸这么说了，沈诉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到房间睡下，睁眼到天明。

门外传来有人起床的声音，沈诉起床拉开门，正好看到要出门的陆奕，他问：“陆叔，你要去哪？”

“工地那有事，我得过去看看，照顾好你爸。”

“可是……”

“我时间来不及了，有什么事电话里说。”

沈诉看着那扇关紧的门，黯然神伤，他朝他们的房间走去，打开门，他只能看到蜷成一团，在微微颤抖的沈君。

“爸你怎么了？”沈诉快步走过去，着急地问。

沈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抖，他看着沈诉担心的脸，他深吸了一大口气，这才开口：“小诉，你觉得爸爸得了什么病？”

沈诉这时候才瞥见枕头上的手机界面上还停留在肿瘤的界面，沈诉伸手关掉，轻声安抚他爸：“不会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了，你看今天不就好好的吗？”

“……”沈君认真地看着沈诉的眼睛，良久之后，他伸手摸了摸沈诉的头发，说，“我真的很怕死，小诉，爸爸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