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宁郢毓的指缝里，看到拖着被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手下往外赶的绯旧，我试图推开怀抱着我的面前人，甚至说出口的话都让我自己都觉得冰冷：“让开。”

“这事我会处理，阿破，不要任性。”宁郢毓把我往他怀里更加使劲塞进去，我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我想要，杀人。

“可是……尔禾不在了……宁郢毓，我的尔禾不在了……再也没了……”我抓着宁郢毓的衣服，闷在他心口一遍又一遍，想要把我那无处发泄又无处安放的痛感告诉他，想要安慰，迫切极了。

“我和你一样，你知道的，”宁郢毓呼出的热气在我头顶盘旋，隔着发丝的吻让我愈加哭得放肆，他拉起我来，寻得一块干净的衣袖，将我脸上的泪水擦干，“好好活着，我陪你。”

我微微偏头，看到了在我身侧的宁郢毓的影子，我曾想过无数次，感恩过无数次的想要亲吻宁郢毓的念头，终于在如此清晰又无人的肮脏街道，得以实现。

我慢慢俯下身去，虔诚又满含泪水，在那黑色的地板上亲吻了此后将被我视为神明的影子，转身再次吻上呆在那里的宁郢毓，摸着他的眉眼，用已经哭哑了的嗓子，同他讲我定下的一个永不再改的决心：“我爱你，宁郢毓。”

我从没见过此时的宁郢毓，他那英气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本是哀伤的眼睛里变得越来越迷茫，最后慢慢变作了一团雾水，连着颤抖的嘴唇一起，埋在我肩上低低抽泣，又将我搂的更紧了，就好似，要将我融进他的骨血里一样，生怕我逃走。

“狗东西，算你识相。”他将我扶起来，伸手抚开我额头上的碎发，转身抱起地上的尔禾，“活着的人要继续活，再难过也换不回他们的一腔孤勇，阿破，走吧。”

宁郢毓将尔禾葬在了公共墓地，已经好太多了，若不是宁郢毓，尔禾只会被葬在一片无一丝生机的贫瘠土地，慢慢没人会再记得，曾有一个为了朋友而丧命的单纯男孩。

尔禾的父母知道后静默了很大一会儿，他母亲只是看着我，佝偻着身子摸了摸我的背，眼里满是悲伤，嗫嚅着：“阿破，活着就好好活，不要浪费尔禾的命。”

而后朝宁郢毓鞠了鞠躬，就不再看我，背过身去继续捣鼓手里的东西，明显在赶客。

宁郢毓拉了拉我的手，摇了摇头带我往外走，到门口时，尔禾母亲吸气的声音让我们停住了脚，她问：“坏人……能得到惩罚吗？如果不能……也没事……”

“抓进去了，终身监禁。”宁郢毓回答。

“谢谢你。”尔禾母亲话语里的紧张感终于消散了许多，我回头重新朝她鞠了鞠躬，看她落下那滴久久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时，我抿了抿唇，转身拉着宁郢毓往外走。

贫民窟的人，难得能有人权。以前就算死在大街上，浑身生蛆也没人过问。如今却在我身边，坏人能被制裁，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于是，我生命里有了我从不曾喜欢的词——法律。

“我背你吧，狗东西。”宁郢毓拍了拍我的肩，垂头问我。

“为什么要背我？”我擦去眼角的泪，红着眼看他。

“借你个背靠靠，肩膀有伤，借不了你了。”宁郢毓弯眼轻笑。

我点了点头，等他他弯了腿，跳到他背上，搂紧他的脖子，闷在他背上问他也问自己：“我以后离不了你怎么办？”

“离不了不正好吗？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宝啊，哪能让你逃掉？”

“不跑了，一辈子都陪着你了。”我吻了吻宁郢毓的肩头，心里所有石头落地，只余得一片宁静。

真好啊，我爱的人也深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