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死活不起身，对望了彼此一眼，像是早商量好似的，冲着阿七就磕了三个头。

「别……！你不能这样……！」阿七又慌又乱，腿脚不便也没来得及阻止，「到底怎么了？！你们快起来啊！」

裴梦龙扑上前，紧握住他的手，声线也哽咽了：「常老师！你跟我们回去吧！」

阿七一愣：「……什么。」

「跟我们回北京！回舞团！」卓越红着眼，不像是在提议，而是抉择，「就算你的腿治不好了，你还可以编舞的不是吗？我和梦龙当你的腿你手的！求求你，跟我们回去吧……」

「常老师，我们不知道你和二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只知道你是常逸……中国舞蹈的常逸啊，我不信你真的把这些全都放下了！想想你为舞团付出过少得岁月，想想你是怎么把咱们中国的舞蹈走向世界，舞团不能没有你，中国的舞蹈也不能没有常逸……」

往事如烟，一幕幕却尽在眼前，这两个孩子说得不错，舞蹈对他来说是痛苦，是折磨，但他却把自己最灿烂的年华奉献给了舞团，奉献给了中国的舞蹈，曾经有多少的人仰望着他，把他当作一个梦想，让他不得不挣扎着前进，不得不用单薄的身躯扛起整个舞蹈界的希望。

扪心自问，这样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他分明对舞蹈怕极了恨极了，但当有一天他真的不能再跳舞了，又时常忍不住回忆起那段时光。

重生了以后的他是很幸福，但心却空了，因为他发现那些曾被他视作迫不得已的付出，其实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对于舞蹈，是爱还是恨，他也搞不清楚了。

「你们……先起来，」阿七面露忧愁道，「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裴梦龙摇头：「不，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常老师，如果当初不是遇见了你，我裴梦龙就不会有今天，你教过我的每一个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当时问过你，为什么偏选上我，你说你看重的不仅我这个人，更看重舞蹈界的未来！这样的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不错，我和梦龙一样，」卓越哽咽也道，「常老师，虽然你当时质疑过我，我曾也恨过你，但……很快我发现，是你救了我！让我没有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让我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没有你，也同样没有现在的我！我们真的不愿意看见你这样……还有二爷，面对他总让我们充满了罪恶感，常老师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见他们这般固执，阿七心里也很难过，渐渐红了眼眶，他承认自己牵挂着这两个孩子，牵挂着舞团，牵挂着舞蹈界的未来，但一切都晚了，现在的他早已没了这样的资格。

「回不去了，我不可能再回去。」

「为什么？！难道还是因为二爷……？」

阿七长叹了一声：「不，是因为老杨，你们这几年也看见了，老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我，我和你们一样，没有老杨，就没有阿七，我没把法丢他下不管。」

他欠老杨的太多了，一个人住进这里时，根本无人问津，只有老杨见他身有残疾，总跑来照顾他，什么好吃好用的也都给他送过来，从来没打听他的过去，也从没要过一丝回报。阿七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人，但日复一日下来，时间证明了一切，有老杨陪伴的春秋冬夏，他渐渐学会了走路，又在老杨的帮助下，学会了摆地摊讨生计。这么多年的每一日都离不开老杨的影子，也是正因为有了老杨，才让他感觉到了人间尚有温情。

他曾也好奇的询问过老杨，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老杨却说，还不是一个人孤独怕了，只想有个人能说说话，吃饭也有个伴儿，这才像过日子啊。

这或许是老杨的心里话，多么渺小而平凡的愿望，阿七觉得自己不能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那就带着老杨一起回去，我们给找最好的铺面，让他继续做馄饨……」

见阿七只是摇头，裴梦龙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自己也觉得不切实际。

「你们觉得老杨知道了我是谁后，还会跟我们走吗？」阿七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的，我太了解他了，就是因为我一无所有，还有残疾，他才敢对我那么好，因为他知道我没有可回报的，也不会瞧不起他。老杨这个人很简单，他需要的不是钱，而是陪伴。」

卓越急道：「难道为了老杨，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