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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的漫长假期到来，肖文进并不同于寻常家长，他对于尹斻的成绩毫不在乎，甚至有意于让他不要再继续去读书。

读书的人心思多了，他就知道他会飞走了。

这可不成，他得把这条小狗儿攥住喽。

尹斻回来时心情不是太好，王公骂他是名表，还要以为他听不出来，肖文进旧事重提，而他的脾气也本来就没有很好。

“不读书做什么，留在周先生家里给你们淫乐吗？”

他竟说得如此直白，直白到了叫人意外的地步。淫乐，这个词用得精准，阿伦还没把那块王公送的手表摘掉，他手上被尹斻烫的烟疤还有那么一丝丝地疼。

肖文进瞪眼。

瞪眼也没用。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肖文进不怒反笑。笑意在他这里也算不得笑了。

“……”尹斻看了他一会儿，语气稍有缓和，“你让我把书读完。”

他最终还是走过去，跪下来，扶着肖文进的大腿，说：“世伯，你让我把书读完。”

“你读书没有用的。”肖文进的语气是轻飘飘的，恶毒，幸灾乐祸，嘲笑，这些终是又报回尹斻自己的身上。

“要么你就跑。”肖文进笑笑，绵软的手掌拍拍尹斻的脸颊，“你跑去找尹程鹏，去当兵。”

家族聚会，声势浩大，尹斻一直都知道肖文进和所谓的尹氏家族里的那些土鸡瓦狗搅和得乌烟瘴气，他跟在肖文进身后，被拉着到边上待着，表现的乖顺又有礼。

来到一间房里，关上了门，这种顺服就变了味道，不是小辈儿的顺服，而是种从属关系的顺服。

肖文进被伺候的很舒坦，可他依旧没有放过尹斻的意思。他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尹斻越来越活的心思，和越来越不安分的态度。

他想要做什么？

舒坦的过自己的日子？

读书工作，还是娶妻生子？

这也没什么。有什么的在于谁叫他身上还背着座座金矿呢。

还有两年光景，等他成人了，就到了丰收的时候。

肖文进自有自己的算盘。

尹斻的喉头滚动着，他咽了这样久的各种事情，终究不知道还会掉进去怎么样的一个绝境里。唉，什么干儿子。什么情同父子。狗屁。这层窗户纸外面不捅破他们自己这里难道还不清楚么。

他被调教得很好，这一件肖文进还是满意的。

“您知道您这叫什么？”完事了，肖文进听到尹斻说话。

他起身整理整理衣服，用手绢儿擦擦嘴：“强奸。猥亵未成年人。”

肖文进不明所谓。

“狗屎。”尹斻笑得很和气，语气也很好，却说这样的话。“狗屎。你知道吧。”

有人来敲门了。难怪。

肖文进知道，回去了自己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收拾他的。

邹俊生的养父热情地邀请尹斻搬去他在S市大学附近的房子里住，他准备了球场，准备了泳池，拎包入住，不要太方便。拒绝这种来者不善就到了用肖文进的时候了。尹斻见到肖文进也在看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宴会进行到一半儿，肖文进拽着他的胳膊让他一起走。

“走。和我去换件衣服。”

屏风后面的影子很近，恭敬温顺，俨然是已经习惯了做这些伺候人的事情了。尹斻一边解着肖文进领口上的扣子，垂着眼光看不出来现在又是在考虑什么鬼怪。

“你去不去呀。”肖文进的声音也软下来几分，却重压在心头上面。

“我信不过他。”尹斻说。他给肖文进穿上外套，目光依旧躲避着肖文进。

信不过邹一鸣父子两个，难道就信得过肖文进了么？

还真别说，他倒是宁愿信肖文进。因为肖文进的招数他早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有些时候儿尹斻得承认，他是离不开肖文进的。这种离不开让他的日子很不好过，然而不好过总是好过彻底过不下去。

肖文进也是一个记仇的人，在休息室里的那一番刺他还没忘，驱车就近回到了是长乐路上四百四十四号，尹斻刚推开门跟着肖文进进到卧室里面，就被肖文进突然转身一个耳光打得猝不及防。他被这一巴掌扇得趴倒在地，头晕眼花，爬都爬不起来。

肖文进到底还是练过，一脚能把他那副身板儿踹得麻木，尹斻总算神志清醒地熬到了肖文进打累了，剩下的时间里就看着肖文进喝着茶，并用一种十分阴损的招儿折腾着他。

“我错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他裸身跪在地板上面垂头认罪：“我向您道歉。”

肖文进不信他，一年到尾，尹斻能说几十遍自己如何错了，还不是屡教不改吗？

“您对我好。我知道。我知道自己错了。”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现在哪里能看出肖文进待他好了？可是肖文进却偏偏爱听。他也觉得他近些年待尹斻是很不错的了，物质上，他从未亏待过这小白眼狼，生活上，也对他没少关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压根儿就没明白过。

想到这里，肖文进把手摸到桌上的藤条，才想起来已经打折了，他用断裂的那一头戳了戳尹斻还细皮嫩肉的地方，研究了一会儿。

“您疼疼我。”

这小子，最会顺杆爬了！

那些个风尘味道的做派惑人却也叫人不耻，下贱的风尘哪里比得上高塔上的书生，然而在这么多年的磋磨以前，本来也应该是做个好好的书生的。

肖文进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厌恶尹斻去念书的道理。

那边讨好告饶的声音又纠缠在了耳畔。这个虚情假意的小东西！

“世伯您疼疼我……”

肖文进这回让他上了床，光为这个他也得感恩戴德似的，膝盖底下好歹软乎，尹斻看不清楚东西了，眼花。牙齿也酸。

他想着，想着想着就有点犯困了。时有话说，三分饥寒保平安，可吃饱饭穿暖衣的日子太遥远了，即便是只维持着那些个外面的体面也足以耗费掉他大半心血。

腹内空空，肖文进正做到兴致，就听到尹斻的瘪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随口问一句怎么没吃饭，那边苦笑一声，回答道吃不下去。

食不下咽，离死不远了，他还不想死，可是吃了又要吐，吐了浑身没有力气，罗杰鸣上个星期给他打了瓶葡萄糖，倒是挺好用的。

“瘦巴巴的，吃胖一点。”肖文进抓着他的腰这样说道。

“嗯……”

他也想长点肉，可老天爷不赏他这个机会呀。

手下的触感不是太好，硌手，肖文进把手移动着到尹斻的大腿上，摩挲几下，听到几声抽气，猫咬似的让他心头激荡。

能玩的地方一个也没放过，这么些年了，也就数尹斻这个怪东西最没有脸皮，最没有底线，不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你是叫他干什么他都面不改色的干下去的，这或许同他精神上不健康有关系，也或许是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重节的人有关系，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肖文进都吃他吃得很透了。

好疼啊。活着可真疼。

假期里辗转几个地方，他几次想要跑去个海岛上躲着都没有成功的道理，好的地方是不想见的人也不愿意看见他，烦心事麻烦事前头又都挡着一个肖文进，九月份吹起小风儿的时候，尹斻已经在长乐路上的洋房里待了有一个星期，这里比肖宅温暖可人儿，肖文进又往往愿意让他躺在床上受难，他窝在枕头里，很长一段时间开始想些虚无的事儿。

肖文进松了口，叫他去读书吧，他去了，却没有一去不回。

怎么可能跑得掉呢，能跑他早就跑特了，可是身上沾了那样多的腥臊，是他说不再干野狗吃屎的事儿就能不干了么？

肖文进也不过是个逼良为娼又劝妓从良的傻逼。

开学上课后不过几天的时间，某日中午阳光大好，尹斻一出校门就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阿伦从车窗里探出一只手来弹烟灰，手背上的烟疤形状狰狞。

尹斻从来不同情任何人，很久以前他同情他自己，这个时候那块疤提醒了他，想到自己是会想要砍掉这小瘪三的手的。

他也做了许多不该去做的事情，砍掉他的一只手已经很客气了。

然而他并没有砍掉阿伦的手，只是拎着书包走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子。

肖文进想要的东西可不是他，他没有那样喜欢被当成个东西。人还没什么聪明智慧的时候也就还想不明白，怎么同样的一样事物，放在他肩膀上扛着就是催命符，放在肖文进的手里就要变成金山银山了？

这好不公平呀。

车子开进长乐路，肖文进把之前踩坏的风筝修好了还给了他，可现在他已经不想再放风筝了。也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