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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眠也像是深眠，梦里面是模模糊糊乱七八糟的。

尹斻醒过来时之前被温泉泡热了的身体已经冷了下来，他往后一靠，正好就靠到了肖文进的身上。

肖文进看他一眼，冷淡的很平常。

“世伯。”

“我困。”

“还冷。”

肖文进挑起眉毛，一脸地演，你接着演。

尹斻还真就演了下去，他干脆往肖文进身上倒，胳膊一张开，搂住了肖文进半身。

“你又想要什么东西了？”肖文进问他，出奇的，警惕。

“我想想。”尹斻闭上眼睛，叹气，“我想你可以对待我温柔一点。轻拿轻放。晓得吧。”

“哼。”肖文进没再搭理他。

其实过了年也才十七岁，能精明到哪里去呢。肖文进知道尹斻精坏精坏，偶尔也会愿意信一信他的愚蠢。

小孩子喜欢撒娇卖乖，这很平常，可放到这里，却不正常。

而完全的去否认呢。

也不成。

他毕竟看着他长大了，在一块儿生活的久了，彼此都知道肚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尹斻的酒窝儿还浅浅的。

肖文进晓得，看来这温泉泡得出一个温顺甜美的尹斻来。

他也是实在很容易满足。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做人得往前看。

眼前他舒坦，肖文进不折腾他，他就愿意装也好演也罢，收拾出一个和谐的气氛来。

没人爱一直生气伤神的。

兜兜转转的这一辈子，尹斻也曾经试图干脆与自己的困苦展开一场休战谈判。

这是一次，下一次在十多年以后。

他躺到肖文进怀里，被慢慢拍着，闭上眼睛又过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仰着下巴颏看了肖文进一会儿，说道：“世伯呀。您要是好好对待我，我也会安安分分的。”

肖文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没有理会。

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滚蛋。”

十多年以后，再来这么一出，肖文进的心依旧纹丝不动，要他和干干净净的人过一些和尚一样的日子他是愿意的，然而对尹斻就是不行。

因为不是这回事。

他从来也没想和这样个人过生活，也不想和他好好的。

尹斻心里清楚，却也难得的提出了两回。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他折腾的很累。

再有。他也没有别人了。

这种困境让他确实无计可施。

肖文进是一个无耻老贼，他呢，他除了一个无耻老贼就再也没别人了。

许多许多年以后，凑合着过生活也无非是这个那些的原因罢了。

而生命还需要继续下去，尹斻起身去给自己加一条毛毯，裹着躺回到肖文进腿上，问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了你爸爸？”

肖文进掐住他的一边的腮帮子，看着他，像看只稀奇的动物。

“我看您同其他人都比对我和气。”尹斻说。

“您说我这活色生香的一大活人，怎么就非得遭这个罪？”

肖文进乐了，他就说他没见着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吧。

“我困，您让我睡一会儿。”说着，闭上了眼睛。

“您身上的味儿真好闻。”好闻里面有股子人渣味儿。

雪停了，两人趁着天黑前又开车去到海边走走，大寒风的，刺骨，可是这会儿不惹人厌。

肖文进从来不觉得尹斻是一个和平爱好者，他的和解很不值得信任。当然了，和解个屁，他的小命儿都攥在他手里，想要怎么着就怎么着。

摊上了肖文进这么一人，倒足了血霉。

公事儿办完，肖文进临出发前又把尹斻按在桌子边上办了一回，地板上滴滴答答黏黏糊糊，尹斻边穿裤子边问他可不可以留在屋子里。

肖文进那个合伙人是个老粗，烦人的很，两个臭味相投的老家伙，真叫人讨厌。

肖文进当然不批准，拍拍他肩膀，叫他抬起屁股滚得快一点。

看来这公事是办得漂亮，就连肖文进整个人也“活泼”了那么几分。

又下雪了，大雪夜里，大老粗先在后堂给他来了那么一个突袭，土匪抱大姑娘似的从后头扑他。

去你妈的。尹斻心里骂人，却没有多动。

粗糙的手指头，粗糙的龟头和粗糙的胡渣子，借着肖爷留下来的多子多孙，大老粗很快就把怀里的“大闺女”给干软了腰杆子。

听那一声声地哼哼，磨人。

晚饭后肖文进的兴致总是不错，这种精力异常旺盛的人确实讨厌。

桌上就尹斻这么一个伴儿，除了办他还能办谁？

这时候尹斻自己也很奇怪。

怎么这些土鸡瓦狗就没够儿呢。

得了便宜就算了，嗷嗷干起来还没完，烦不烦。

灵魂出窍。他脑子里只剩下冬天的大海。

明天肖文进还会陪着他到海边去散散步吗？

这儿的温泉还是不错的。

真疼啊。

除了心，哪儿哪儿都疼。

第二天一大早，肖文进坐在海边看尹斻踢球，沙滩上踢足球别有乐趣，就是风太冷了，呼啸着，让人不怎么好受。

陪着踢足球的是土鸡瓦狗那里的一个后辈，转业回来，身板子高挑好看，笑容也亮堂堂的，尹斻不晓得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一边踢球一边对这亮亮堂堂的大哥勾勾搭搭。

他勾搭起人来是超越了性别的，暧昧不明，磨的人心尖儿痒痒。

然而就只是勾勾搭搭罢了，他就是试试看，玩一玩。

真没想到啊，还真有用。

回去的路上他挎着肖文进的胳膊，仰头盯着肖文进看着，他不爱琢磨肖文进，因为就是有这样的人，非常的不讲道理，所以他才不费心思去琢磨呢。

肖文进说：“你这招放我这里不顶用。”

尹斻说我知道，我就是试一试。

回到住处，又泡进温泉里面，肖文进让他呛了很多的温泉水，呛得他眼前直冒金星，他哀嚎着，但也知道这没有什么蛋蛋用。

就是不停的吃生活。

停下来可能就是个死。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他不吃了。

二月有花朵开了，一整个寒假里尹斻除了做些功课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肖文进那里，这里是S市，外面一帮叫不上号的亲戚也请等着吃他，那还不如继续被肖文进吃了。

出乎意料的一件事情，那大老粗的小后辈竟然不久也跑来了S市，他出现在肖文进家里花园的那天下午尹斻正在池塘边上钓鱼，肖文进喜欢这些锦鲤，据说是有福气有富贵的，但是他却总有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去甩鱼线。

年轻人身上军队里带出来的气质还没有消失，脸上有种久违了的羞涩。

尹斻见到他最初是有些意外的，也不会晓得他是来找自己的。

找他能干什么呢？

总不至于要他跨省被嫖吧。

这就有些过分了。

然而年轻人只是和他走到锦鲤池边上，把手里提着的几只袋子给他看看，说道：“我要去看战友，顺道来看看你……”顿了顿，总算拿正眼儿瞅他了，“我给你买了点儿吃的。”

哦。

玩儿脱勾了。

不远地方，阿伦一双眼睛看得清楚，最终是见到那个小伙子眼底抹泪的跑走了。他凑过来问，你都说了什么，能把那么一大小伙子弄哭。

尹斻说：我不告诉你。

肖文进下午回家消息知道的很快，叫他过来问话，尹斻还是没有说。他只是说那年轻人以后都不会再来了而已。

肖文进身上有酒味儿，尹斻伺候他洗澡边伺候边翻白眼。

青天白日的，装什么王侯将相！

洗完澡，按到浴缸里一块儿浸湿了，又干他娘的一炮，这一回尹斻得了趣味，抓着他不撒手，被一掌拍了出去，胳膊也脱了臼。

七号，他的生日，周燠装模作样的要给他一点福利，其实最好的福利就是别总折腾他。肖文进知道尹斻对生日的态度，当然了，就算他想过，他也不见得愿意给他过。

才几个月，尹斻的个头又拔高了不少，比从前高出来的太多，一些金贵衣服就还做些新的。

裁新衣，肖文进是喜欢看的。他爱把尹斻打扮成他爱看的样子来。花哨一点的可以，正经古板一点的也可以，蛮有趣味的。

而怎么吵起来的肖文进不记得了，应该又是那些个破事。

越到往后的日子，尹斻就越觉得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再这么蹉跎下去。

很快，他的身体和精神又一次极速地衰败下来，肖文进没再给他找过大夫，压着日子要折他的阳寿。

又一天过去，周公馆里出来一桩所谓丑闻，肖文进问他一个问题，尹斻摇摇头，说：“您多成功啊。”

“这事问我没有意义。”

肖文进确实是成功了。

所以尹斻也根本不可能会喜欢这些狗日的日子。

他自己知道的，他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对厌恶的日子照过，对欣喜的日子也不热爱。

肖文进无疑是成功了。

九号，周先生家里又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