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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新搬来一个画家。

尹斻很喜欢这些搞艺术的人。

画家还年轻，不到四十岁，却已经走过了祖国大好河山，尹斻和他隔着一条小道在各家的花园里对上了视线，画家的胡子挺特别的，笑一笑就让人觉得挺舒坦。

肖文进接连几日的收购案结束后移居市中心来，推开四百四十四号的大门，里面却一个人影子也见不到，他屋子里藏的娇娇跑到了隔壁去谈人生谈理想，甚至可能还会谈点儿别的，他却没有叫上门的打算。

正如他是喜欢书生的，尹斻偏爱那些有艺术细胞的人，他们神经纤细敏感，拥有着他没有的感性和灵光，画家姓白，有点收藏的爱好，在带着他挨个赏过一遍以后就支起了画板。

夕阳西下了，尹斻回来时拎着一幅还没有完成的画，他前几天刚买来些用具，回来后搁在画架上，又添上几笔。

肖文进坐在那儿喝茶，随口问一句给画起了个什么名字。

一幅风景画。他说。背影也有几分文艺的气息了。

肖文进望着他的背影，沉默着。

尹斻转身，用画笔指了指身旁，说道：“我给它起名叫‘一幅风景画’。”

肖文进洗澡喜欢宽阔的地方，浴池越大越好，曾几何时尹斻以为这是因为池子大了洗个几人的鸳鸯浴都方便，若是他自己，大概会这样的思考，然而肖文进似乎只是爱享受而已。

他的一双手摸过了肖文进的后背，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聊斋故事里的女妖精，再长出一双长指甲的手爪子那就更像了。

勾搭人是个累活儿，这特殊工作者的日子也不好过。反正他是累，又累又疼又饿。

肖文进这天晚上意外地没有兴致，把他扒拉到一边上去就出去了，尹斻自己安静了一会儿，生活确实是美好的，他喜欢温暖的水包围着他的身体，喜欢自由自在的游荡，更喜欢抛去鸡零狗碎的人间俗事儿。

可这样的日子不能常有的。

半夜三更，一睁眼就发现了肖文进坐在床边盯着他睡觉，他坐起来，开了一盏灯。

肖文进说：“你不要动。”

他就那样坐着。

透过他肖文进能看见哪路孤魂野鬼？

总之这件事情无聊透顶，若是他老肖还有那么一丁点儿人味儿，就不该再这么和他过不去了。

三年了，像是三十年一样长，一样叫人没了精神。

肖文进走了，留尹斻躺在床上抽搐了大半宿，天亮时分，他爬起来心情很不好，精神也不好，隔壁住着的画家正坐在花园里吃早餐，咖啡香飘了老远。

他煮的咖啡或许并不好喝，肖文进只喜欢茶水，他坐在白画家对面儿神游，忽然想起来今天上午还有一堂课。

赶去了学校，正好遇上赵博阳，便约了一顿午餐。

赵二公子选的用餐地颇有情趣，味道也不错，在他那双洞察一切寒光闪闪的眼睛下，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去，可他依旧什么也不会问，什么也不会讲。

很多事情他们是从来也不讲的，也只有赵大还以为亲弟是个懵然无知的傻孩子了，赵博阳是个怎样地妖怪，这个还真不好去估计。

尹斻靠在餐厅的玻璃窗上，没精打采，阳光还挺好的，他闭上眼睛晒晒太阳，一边听听赵公子的闲事。

这书读的不容易，他还怀着点儿希望早日从良，是活着是生活，还是真要一路死去，他不知道，更不想要知道了。

能有什么事儿呢？

赵博阳留到了下午才离开，身板挺拔，瘦长的身影像是一棵杨树。尹斻走到大街上，有那么一时半刻脑子里有点糊涂。

他记性好，但是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呀。

第六日，肖文进知道他的好世侄没再去找那个白画家了，他的一幅风景画已经画完了，白画家也不再出现在花园里了，不多时日，又搬离了长乐路上的洋房。

回到肖宅去住，正巧招待一位远方来的客人。

那天下午是个休息日，很好的时光，转眼间来到秋季，一眼便可以看到那个坐在树下看书的漂亮男孩子。

他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羊毛衫，双腿修长伸展交叠，慵懒地靠在安乐椅中。

走近了看。那是一本法语原版的奥尔拉。

有那么一些时刻，在后院儿里放着这么一个人，是可以满足一下虚荣心的。

肖文进这天晚饭后没有再来找他，他终于好好睡了一觉。

做了些零零碎碎的梦，夏天的烈日，红砖，还有球棒。

程九爷把他还回来的那天他正在跑马，下了马就见到正似笑非笑望着他的肖文进。

回到S市，他跪在那里舔着小老肖，肖文进摸着他的头发说：“你看看，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那我谢谢你。”

肖文进笑起来的时候确实是好看的，也难怪首长家的千金当年非他不嫁。梦里面他的手是干枯的爪子，他的声音是柔软的棉花。

尹斻自己也有一些隐秘的欲望，这些欲望恰好是肖文进所知道的。

漫天的金纸飞飞扬扬呀。

多好的春光。

其实他什么都想要。

年尾城里下了一场雪，让很多人都疯了一样的高兴。他坐在周公馆的餐桌旁边，思索的事情一重又更多了一重。

肖文进的牛皮鞭子今年也是浸透了暗红，郭安邦依旧不举，他打量遍了所有的景色，最后还是选择到肖宅去过第四个春节。

迎财神那天肖宅里堆满了礼花，漫天的烟花样子新鲜的不少，这一年的年过得很安静，与第一年很相似。那会儿他还当肖文进是个寻常的伯伯，对他还有那么几分尊敬。

他被拉着出去放烟花，耳朵边上吵吵嚷嚷，宵夜的鱼汤很鲜美。

第四年的这个年过的也清清静静的，肖文进带着他拜访过尹家的三兄弟以后就绕开了尹老爷住的那间公馆，跑到江上去，渡江过去没想到还有螃蟹。

蟹已经不肥了，可胜在别致。温了几壶的黄酒，切一些生姜，肖文进不怎么喜欢饮酒，于是尹斻喝得面色红润，脾气温驯，他见着那里冲他招招手就听话地坐了过去，歪歪头，然后睡着了。

来年的二月，丰收了。